那男子的目光深情款款，带着百折不挠的决心和坚定不移的意志，缓缓道来。明明说的是极普通的话，可他的神情却像是在吟诵诗篇，高洁无比。

他的注意力全部倾注在翎的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本来已经万念俱灰的伍东儿，见到了他之后的一脸惊诧和难以置信。

“风师兄！你竟然，没死？”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那男子顿了一顿，讶异的转头看向了伍东儿。他目光流转，神态虽然与从前有些不同了，但是那模样，不是御风子又是谁？

御风子看清了伍东儿的脸，却只是眨了眨眼睛，面上的表情丝毫未变。然后他环视了一下四周，似乎是在判断自己究竟是身处一个什么样的局面。然后他毫不犹豫的转头，仿佛天塌下来都和他无关似的，继续对翎陈述着。

“主人，我化形之后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您。不论您愿不愿意收留我，在我心中，您就是我的主人。自从万年前，主人您离开小灰灰，我就四处流浪，被秃鹰追赶，被毒蛇偷袭，日子过得好不苦楚。”

翎目光流转，似乎听的很入神。

御风子接着说：“后来，随着修炼我也习得了一些法术，可是终究是没有人教导指引，我不懂这世间的道理和规则，既犯过错，也吃过亏。我做过坏事，人类修士说我是妖怪，天天追杀我要收了我炼丹；我也做过好事，为了救一个无辜的人类和妖界反抗。最后，妖界被人类打败了。人类的修仙门派收了我当弟子。”

真元散人若有所思。

这御风子竟是在主动交代他的生平经历吗？他在我门中几千年了，也从未和我师尊交待过呢！怎么如今，当着这么多人，反而毫不遮掩了？

“从那以后，我有了师门，有了师尊，却再也没有妖愿意和我做朋友了，他们说我是叛徒。可是在人类眼里，我却仍旧是妖，永远也不是他们的同伴。就算是师尊，也从没给过我好脸色。我还是一只没人理的孤鸟。整日里一个人修炼，一个人在天空飞翔。主人，我实在是太寂寞了。”

御风子说到这里凄然一笑，那场面竟然连伍东儿都觉得有些心疼，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他假死远遁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怎么能忍心怪他？

“所以，我就到处寻找伴侣，寻找温暖，寻找爱。我找到了，我真的找到了。我用人类的样子，在世间行走，也曾遇到过真心对我好的人。可是，当岁月流逝，我的爱人发现我不会变老，事情就变了。”

翎闭上了眼，心中叹了一口气。

人，其实真的是很奇妙的生物。他们既凶残又温柔，既博爱又冷酷，既贪婪又无私，真是矛盾到了极致。

御风子还在继续讲述，也许是他讲述的实在太过真情实感，也许是他讲述的涉及万年前的秘辛，场中的人竟然都被他吸引了，也没有人出声打扰。

“他们变得害怕，变得疏离，甚至开始欺骗我，试图伤害我。我才发现，原来这世上，比孤独更可怕的，是所谓的爱，是不断变化的人心。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就很是放浪形骸。我游戏人间，处处留情，我迷失了自己，失去了方向。我成了一只孤独的，自由的，无所顾忌的妖。”

御风子再度抬眼看向翎，眸光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那泪珠滚滚而下，他眼中热切不减。

“可是，主人。即使是在那样的日子里，我还是记得您的教导。我知道，您是永恒不变的，您是博爱众生的，您虽然没收下我做灵宠，但您从未因为我是只妖而瞧不起我。”

“您曾说，神爱世人。所以我碰到落难的人都会出手相救，从不要回报。您还说，尘世美好。所以我守着鸟语花香，从不与人争斗，只是想看看您眼中的尘世究竟是有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