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顷刻之间鸦雀无声,高元海的眼角抽搐了几下,心说不愧是当皇帝的,嘴皮子就是溜啊,想收权也找个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副“朕这是为大家好的模样”。
你干脆说你不放心我们,让我们把兵权治权都交出来得了……
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绝对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皇帝如此“仁爱”手足,作为臣子,居然还有人要质疑陛下的良苦用心,那么这个人不是蠢就是坏。
这边高家王爷们还没有准备好台词,这边的高纬又开口了,“朕若不是有诸位自家人的扶持,也不会如此从容的登上大位,按理来说,朕不该提这些……”大家的耳朵都竖起来了,果真等来了之后的但是,“但是,你们那里知道,做皇帝也有很大的难处,还不如做一个藩王自在,不瞒各位说,朕这一年来为了国事殚精竭虑,推行了一系列举措指望大齐中兴,不过,貌似有些人对朕的旨意阳奉阴违呀……”
高纬拍了拍龙案,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们的小心脏就跟摆在案上的盘碟一样抖动起来,高纬扫视众人,道:“朕记得去岁朝岁节之时,朕已经明发诏令,推行兵员调动制,只要枢密院明发公文,那么当地驻兵必须要听命行事,为何,你们却不听命呢?难道说,朕的旨意管不了你们了吗?”
诸王惶恐,跪地大呼:“陛下恕罪!!”
高纬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道:“起来!朕没说要把你们怎么样……,朕原本想抓个典型,杀一儆百,但是今日宫宴,诸卿为朕贺喜,看得出都是真诚的,念及大家都是高氏子孙,朕不欲如文宣一般诛戮手足,这才跟你们说一句真心话……”
“你们可知,为何自汉末以来,换了数个朝代,却依旧没完没了的打仗,不知死去了多少百姓情况依然没有变化,这是什么道理?”
诸王很配合地摇摇头,高纬道:“道理很简单,因为国家体制出了问题,地方权力太大,地方官员各自为政,不跟从朝廷调令,天高皇帝远,自然就会让某些手里有兵有权的人滋生出野心来,如果把兵权集中到朝廷,让朝廷调度地方政令,天下自然就太平无事了……”
“朕实话告诉你们,朕并不怕有人叛变,任谁敢作乱,朕都必将其千刀万剐!朕也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你们大多没有统帅才能,若有一日,家臣闹起事来,裹挟你们,你们该如何自处呀?”
彭城王高宝德最怂,听到这里,以为要大祸临头,连连叩首,含着眼泪道:“我们都是目光短浅的粗人,根本想不到这一点,多亏陛下提醒,还请陛下指点一条出路!”
诸王虽然也有胆子肥不信邪的,但是无奈软蛋是大多数,让高纬一吓唬就连趴地上任凭处置了,主要是去年宫宴之上,邺城皇宫里那血腥的一幕给大家的印象太深了,所有人都意识到皇帝并不是从前那个软趴趴好糊弄的角色,这是一个真正的狠人,不出手的时候和你称兄道弟,出手就要人性命!
敢跟他顶牛,除非是活腻歪了!谁知道这殿外面有没有埋伏个千八百个刀斧手什么的,万一那一句话不小心说错了,被拖出去乱刀砍死,那得多冤那?
诸王都在心中痛哭流涕,从今往后就是装病也绝对不来喝皇帝的酒了……
他亲政以来一共就宴请过两次宗室,回回都搞事情,还让不让人好好过年了?
……太欺负人了!
不过事已至此,就算再怎么舍不得也没有办法了,他们纷纷跪倒在地,齐齐说道:“请陛下指一条明路!”
高纬见目的已经达到,收起他那副红脸,和颜悦色道:
“朕为你们着想,这样,朕也不夺回你们的封地,你们封地的钱粮赋税也照旧交给你们,只不过你们要把各自的军权和治权交给朝廷,朕会遴选出优秀的官员,帮助你们治理地方,如何?”
诸王见荣华富贵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不了主了而已,心里算盘敲了几下,觉得也不算是太吃亏,反正又对那张龙椅没有念想,权力交出去就交出去呗。于是皆称善。
高纬面露喜色,当即命人再上歌舞,送给诸王丰厚的赏赐,太极殿内的气氛一时达到了顶端,当然,这只是高纬自己心灵的真实写照,诸王们欲哭无泪,但面对一脸“慈祥”的皇帝,就算是恨不得捶地大哭也得装出一副“陛下您开心我们就开心了”的样子,强颜欢笑。
很好,很和谐……
高纬很是满意,他还真就在殿外埋伏了三百刀斧手,就等那个不开眼的抬杠,就拖出去砍了,不仅如此,他还做了第三手准备,他提前暗示了高长恭、高延宗、高润、高湝等一干站在他这边的宗王,联名写好了一份自请交出封地治权的折子,结果到底没有用上。
北齐的特权阶级太多,郡王、开府仪同三司什么的不计其数,各有各的势力,各有各的地盘。
虽说每个朝代都有所谓特权,但是一下子整出那么多来也实在太过分了……
不仅有人有地盘,还他娘的个个是兵头,这谁受得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