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若弼转头望去,只见那人五短身材,穿着一身简单的儒衫,头山梳着一个文士髻,唇上微髯,虽少了几分名士风仪,却也不难看出是一个很精明的人,贺若弼瞬间怔住了,这人不是他的旧识独孤颎又是那个?他不是因宇文宪而受牵连被宇文老贼远蹿边州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当即愕然,“独孤……昭玄兄,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不是……这——”贺若弼大惊失色,独孤颎他是知道的,当初他想入齐国公府,听说高颎很有才干,本着交好同僚的心态,还特意跟高颎笼络了一下关系,两人的交情嘛,没多有少了。可是这货明明现在应该在北荒啃沙子才对呀!
高颎猜到贺若弼此时所想,于是笑道:“辅伯想必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其实也不用太惊讶……以后我会跟你讲的,辅伯来大齐这是要做什么?”
“我……我听说齐主三月开考举,招揽天下贤才,于是就来碰碰运气。”贺若弼猜高颎出现在这里没有那么简单,从一个囚犯,短短几个月又变回了这样一个世家子模样,其中肯定还发生了些什么,不过高颎没有立刻跟他说,他也很识趣的没有多问……毕竟高颎出身渤海高氏,跟高齐皇族一笔写不出两个高字,虽然他父亲高宾叛齐归周,可底子还在,利用过往人脉运作一番再来齐国混个出路还是可以的。
高颎听了之后很是惊喜,“哦,辅伯兄居然也是来齐国投个出路的吗?”而后若有所思,“也是,辅伯兄在周国举步维艰,还是来齐国更有出头之日,以辅伯兄之才,相比,必然可以在考举之中名列前茅!”
贺若弼最喜欢听人吹捧,喜得眉开眼笑,而后他反应过来高颎刚才说了一个“也”字,顿时起了打探的心思,“唉,当初听说昭玄兄被定罪远蹿边州,在下还心中牵挂了好一阵子,日夜悬心呢……只是,不知道为何昭玄兄又到了齐国来……”
高颎谈起此事也是一阵唏嘘,“……这事说来话长了,当初我被定罪,远放瓜州,原以为一辈子就这么完了,可没有想到居然在半道上碰到一伙劫匪,把押解我的公人都杀了,我侥幸逃得一命,后来……”
烛光暖煦,两个故人面对面侃侃而谈,高颎将自己的际遇和盘托出。
当他说道那些土匪居然把他押解出了境,贺若弼的第一反应就是高颎在胡扯,等到听到他后来被齐主召见,之后的一番际遇更是让贺若弼嫉妒的同时觉得荒谬……不过他深知高颎为人,他没有必要骗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已然信了大半,“既然昭玄兄如此得齐主青眼,那为何还要来邺城考举?直接留在晋阳当官不行吗?”
这是他唯一的疑问。
高颎也是感慨,道:
“我原本上书万言之策就是为了求官,但天子看了虽然也觉得不错,却不能直接授予我官职。”
“哦?为何?”贺若弼身子前倾,侧耳倾听。
“皇帝说国家有法度在,去年开考举之时就已经说过……不管有才无才,总要在考场之上走一遭才算得了见真章……这是陛下他自己定下的规矩,不能坏了体统,于是让我来考上一考,中了功名之后,再来考虑授予何职……”
贺若弼颔首:“这是正理,既然立下了规矩,总要遵循才是,不然国家就坏了法统,身为帝王,就应该出口成宪,一言九鼎才是!”
同时,贺若弼心下也是一松,看来考举的公正性还是可以保证的,这就好办了,这就好办了……他与高颎互敬了一杯酒,高颎问道:“辅伯兄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是……?”
“我跟我家夫人一起来的,几个兄弟都还在周国。”贺若弼仰面闷了一口酒。
“…………”高颎一时语塞,这功名还没影儿呢,贺若弼就已经将妻子和身家一并带来了,也不知道该说他自信还是说他二,不管这种场合在,也不好打击贺若弼,于是勉强笑笑:“不知道嫂夫人先下安顿在何处,若是还没有安顿好辅伯兄一定记得跟我说,我本是大齐的人,最近又得了族中资助,也算薄有资产,在邺城也能暂借到一两套宅子……”
贺若弼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口气不由自主的就变得有些硬:“多谢昭玄兄关心,我虽然现在没有几多钱财,但给家里人安顿好的还是可以办到的,不劳昭玄兄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