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腹诽呢,达奚长儒终于发话:“是个人才。裴侍郎一力促成分裂突厥的大计,又想出这么一个好点子,不光有大手笔,同样还会点偷鸡摸狗的手段,更是人才中的人才,难怪陛下如此看重你,此战结束之后,裴侍郎一个头功是跑不了了。”
“多谢将军!”裴世矩淡定地拱手,嘴角翘起的弧度却充分暴露了他的心情。几个月以来,他心里的弦一直紧绷着,生怕那一步走错了,导致他幸苦筹谋的大计功亏一篑。如今得到达奚长儒的口头许诺,就意味着他所作的一切已经功成圆满,接下来可以愉快的摸鱼了。
反正打仗也轮不到我一个书生上。
裴世矩眼底的笑意愈发浓了:
“其实,若非今年夏天草原上大旱,导致收成不好,牧民们饿死者颇多,这桩事情也不会进展的那么顺利。”
“我们手里有粮食,有衣物,有他们迫切想要的物资,他们必然会选择跟着咱们走,我估计三天以内,招到两三万人,不是问题!”
达奚长儒嗯了一声,将虎目扫过乱糟糟的校场:“这是上天给我等的功勋,助我一举击溃阿史那摄图,还北疆安宁……这些突厥人要严格看管起来,不能让他们乱糟糟的军纪影响到了我军将士,来自同一个部族里的人,不能待在一个营内,以免生变。”
“是!”
诸将纷纷凛然,草原民族之所以作战凶悍,除却因为本身在恶劣环境中养成之外,还有一些是因为他们都是以部族为单位的,多少都有些沾亲带故,上阵父子兵,在保证了确切利益的情况下,他们格外有斗志,打起仗来也就格外卖力。
但他们最大的缺点,就是无拘无束惯了,导致纪律涣散,只听自己部族首领的号令。
一场大战之中,哪怕是大汗亲至,命令大家死战。只要他们所在部落的首领喊撤,他们依然会撤的毫不犹豫。
在部落建制彻底瓦解之前,不管是漠北王庭还是中原皇帝,想要对他们做到如臂使指,都是不可能的。
打断他们的建制,就是在防止他们串联在一起,避免暴动生乱的可能。
大战在即,齐军上下已然做好完全准备,绝不能因为一点点疏忽毁坏整个大局……达奚长儒又带着人往营内走,校场有一群突厥人正在比试射箭,其中有一个带着破旧皮帽的突厥少年,不过才十一二岁,却有一手好箭术,一百五十步外,十箭之中仅有一箭落靶。
达奚长儒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忽然问道:“叱罗艺,你天天把自己夸的天下少有地上无一,你觉得你的箭术和他比起来怎么样?”
叱罗艺不屑地努努嘴,没有说话。
他抓起放在架上的长稍大弓,跨上大马,一样站在一百五十步开外张弓驰射,十箭之中有八箭中靶,三箭正中靶心,在众人的喝彩声里得意洋洋下了马。
“站在那里射箭算得了什么?我可以奔马驰射,三箭之中有一箭必中敌人咽喉!”
达奚长儒默不作声,也取了一张铁胎弓过来,屈臂、搭箭、瞄准、张弓如满月!一系列动作竟然没有迟滞!
鹅毛大雪在校场上空飘散,光线朦胧间,这个骨架粗大的瘦削老人侧影如一尊战神!
他箭发连珠,须臾之间射出十箭,每一支箭的箭头都洞穿靶心!
连自诩善射的突厥人也目瞪口呆。
达奚长儒从箭靶上拔下箭矢,递还给叱罗艺,微微一笑,语重心长道:
“荀子曰:百发失一,不为善射…我看你最近是有点飘了,带着游戏的态度上战场,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大战一启,你就是我军先锋,你要牢记啊!”
叱罗艺的脸颊腾地红了:“将军放心,我明白了!”
达奚长儒没有多说,径直返回了大帐。
两日之间,东突厥的动作愈发频繁,阿史那摄图的狼骑更是频频袭扰齐军大营及周边营地,达奚长儒不予理会。又两日,东突厥大军集结已毕,正汹汹而来,在营外激将,达奚长儒依然不予理会。再两日,夜半时分斥候来报,说看见突厥人在三十里外扎营,金狼旗已然竖起!
达奚长儒拍案而起,道:“时机已到,击鼓聚将,准备迎敌!”
天还未亮,夜风呼啸,宛如繁星般密集的火把照耀中,齐军的大旗与达奚长儒的帅旗在校场开阔的地方迎风招展,达奚长儒全身束甲,剑指金狼旗帜的方向:
“全军出击!”此刻,东突厥依然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