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挂枝头,三日不化。
静谧的院子里,放着一杆铁称,旁边是一滩发黑的血迹。
府上订的白绫匆匆从后门送进来,老爷夫人模样的两口子,抱在一起嘤嘤地哭。
“暖儿...暖儿...”
这家的小姐,三天前称体重时,突然吐血不止,晕厥过去,咽气了。
惹得玉府上下,都回荡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嚎。
天蒙蒙亮了,屋外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吵醒了屋中人。
纤手一颤,杏眼一睁,樱桃小口瞬间复了血色。
“大清早的,谁啊,吵什么呢...”
玉暖一手掀开被子,只觉得一阵凉飕飕。
低头一瞧,自己竟是一丝不挂。
玉府的老爷找人来做法事,说是沾血的衣服不吉利,都叫人给褪去了。
所幸屋中还燃着火炉。
可架子上摆着寿衣...这是出白事了?
玉暖一颤,随便披上件粉嫩的褂子,四周打量着。
雕柱红木,银丝绣袍,阔气的摆件,一看就是大户。
和她从前在村里的房间比起来,着实天差地别。
只是这房间怎么瞧着眼熟?
玉暖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胳膊和肚子,被薛亲王打的一道道鞭子,痕迹竟然都没了。
抢了不该抢的绣球,嫁了不该嫁的男人,打了不该打的小妾...
小妾?
朱慧!
玉暖抬头瞧着这房间,她可算想起来了。
那朱慧装病时,薛桉曾带着玉暖去朱府探望,当时就是在这间房!
难怪如此眼熟!
朱慧的爹是当朝的户部尚书,和薛桉关系甚好。
玉暖在狱中被鞭笞,又被朱慧灌了毒酒,早已一命呜呼。
一睁眼...难道重生了?
“唉,怎么也不选个好地方?”
这可是朱府,玉暖和朱慧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重生在小妾的家里,这是个正常人能想出的桥段?
那朱慧的爹娘更是暴戾!
玉暖四处瞧着,可得赶紧地逃出去。
“哎!哎!小姐醒啦!老爷——夫人——!快来瞧!”
门吱呀一声开,端着一盆子水的丫鬟小小吓了个正着。
真是撞邪...
玉暖背对着门,暗暗自诉倒霉。
她身材矮胖,朱慧高挑,明显就是两个人嘛,这小丫头怎么连她家小姐都能认错!
服了!
身后跑来两个哭地昏天黑地的老爷和夫人,拉着玉暖的手就亲。
“孩儿,你可让娘担心了!”
慈眉善目,满头花发,熟悉的声音渗透了玉暖本已冰凉的心。
“...娘?爹?你们怎么在这里?”
进来的不是曾见过的朱府老爷和夫人,而是玉暖自己的爹娘。
这让她不由得一颤。
玉暖的爹娘是老实本分的农户,早已被朱慧设计害死。
她因为这事儿,已经悔不当初。
难不成,她已经到了冥间?
这样一来,她倒也释怀,拉起老爷和夫人的手。
“无论是阳间,还是阴间,咱们能在一起,暖儿就什么也不怕!暖儿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
小姐这是疯了?
好生生活着的人,怎么说这样的话?
老爷和夫人方才还挂着笑的脸,转眼就苦了。
“暖儿这一病,连脑子都糊涂了...老爷,这可如何是好?”
可是这周遭陈设和人,过于真实,和那说书的讲的阴曹地府,似乎并不相同。
玉暖仔细端详着,只见二老并非是像在村子中穿的那般寒酸,以至于被朱慧欺负地头都抬不起来。
而是锦绣衣帛,绫罗绸缎。
那些丫鬟,都低眉含肩地唤着老爷和夫人。
“爹,现在是多少年?”
夫人哭地紧,老爷叹了口气,“暖儿,已是文朝九年了。”
“九年?”
玉暖一愣。
她死时,是文朝十三年。
九年正是她抢了绣球,要死要活嫁给薛桉的时候。
她果真重生了。
不仅她重生了,她的爹,她的娘,都重生了。
...可为何会在朱府?
“爹现在,可在朝廷任了官职?”
老爷抱着夫人,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为父已经任了七年的户部尚书了。暖儿,你大病初愈,大抵是伤了元气,好生休息。”
七年的户部尚书!
玉暖心中一阵窃喜。
重生后的一切,竟然都变地这么好。
她喊来小小,让她狠狠地掐自己一把。
小小挤着眼睛,好生为难。
“小姐,你这身子骨,一年里有半年都在吃药,我可不敢地呀。”
吃药?
怎么可能!
玉暖在村里,是有名的摘玉米小能手,男人的力气和身材都比不得她。
小小抿着嘴笑了起来,上前搭起玉暖纤纤的手腕,来回摇了摇。
“小姐你瞧,这力道,你当真的?”
玉暖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从前的膀大腰圆变成了薄肩细腰...
从前的五大三粗变成了弱水三千...
她跑到铜镜前,五官没变,肉却少了许多。
清秀自然,倾国倾城。
想从前,她为了减掉这身肉,可是没少下功夫。
如今生死劫里走了一遭,倒是果真渡了自己。
都是真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玉暖反复地重复着,眼泪在眼中打转。
她是何等坚强的人,曾经的她被男人冲昏了头,不想害了自己,害了家人,还让贱人得逞。
如今得幸,阴差阳错间,她又有家了。
从今日起,谁敢伤害她的家人,她绝饶不了他!
“小姐——小姐——”
“这屋呢!小六子!”
小小喊来一学徒,趴在门边儿上就是喘。
“小姐,薛亲王扔绣球了!”
这话一出,玉暖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薛桉是当朝皇上的侄子,被封了亲王,是津唐的第一美男。
婚姻大事却很让皇上着急,一直没寻到合适的。
便用了抛绣球的办法来招亲。
前世玉暖和同乡的人打赌输了,便去抢了绣球,一见薛桉,更是被色迷心窍。
所以才会傻傻地被他玩弄致死。
“小姐,别愣着呀,你昨天不还可盼着要去抢呢!”
小小抓着玉暖的袖子,可劲儿往外面扯。
玉暖一把甩开。
“抢有什么意思?我要抛绣球!”
小小和小六子一听,急忙关上门,像端详怪物一般地看着玉暖。
“小姐,那薛亲王虽是冷漠,但你已经费了那般的心血,终于等到这一天,一年一回,可不能耍性子呀!”
小小说,玉暖自小就钟情薛桉,小时候在宫里的御讲堂见了一面,立刻就走不动道了。
什么定情的香囊,定夫妻的簪子,定终身的情书...她可都送过。
玉暖捂着脸。
真是没脸见人了。
“不管,我就要抛绣球,今天抛!你们若是不给我买,那我可不吃饭了!饿死!”
小小一听,急忙和老爷夫人商量。
玉暖是府里的金宝宝,又刚刚从鬼门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