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三个儿子儿媳妇为他那点钱闹得。”
“唉,要不说,找儿媳妇一定得找个通情达理的,他儿子平常看着人挺好,肯定是儿媳妇在家闹分家要钱,他那几个儿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说老头拿手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来了一枪,开枪前喊了一句‘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唉,老头太可惜了,平时说话办事都挺好的,有什么事找他帮帮忙,二话不说就帮了,你说他怎么就想不开,大不了也是死,怎么活不是活?”
“他这个事肯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长时间压心里,三个儿子,这一碗水也不好端平,想不开了。”
过了一会儿,村东头于乐本家的二爷爷也过来了,二爷爷岁数大,又讲起了刚自杀这人年轻时的往事,他们一边帮着摔点花生,吃几个花生,一边聊着。这样的情形发生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夫妻炕头聊,邻居凑一起聊,聊着这家人的子女和矛盾,聊着他们曾经跟他发生过的事情,聊着他的生平,有悲伤的,有感叹惋惜的,有想不通的,有敬佩他是条好汉的,好像这事跟他们有着莫大干系,他们内心有着一些说不出的冲动,似乎拼命的想发泄些什么,想表达些什么,想思考出什么,但最后,随着老汉的出殡,一切又回归了平淡。
93年尚未禁枪,很多人家里都有猎枪、手枪、气枪之类的。于乐家在最后一排,小时候的冬天,他经常听到屋后野外的枪响,那是业余猎人在打野兔。
晚上快十点的时候,邻居都回了家,于乐被催促着上炕睡觉,于德忠夫妇还在院子里摔花生,农忙的时候,他们常常需要这样干到半夜,第二天再早起。
初秋的天还不是太凉,农村的夜很安静,于乐靠着窗户躺在炕上,盖了条毯子,嗅着花生带回来的土腥味儿,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在屋前屋后的蛐蛐声中,在父母轻声细语的呢喃中慢慢闭上眼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