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茶香怡人。晋国皇帝司马琰此时穿着玄色龙袍,长发用紫冠束起,算是低调的微服出行。他正襟坐在一把红木椅上,双腿微微分开,腰板挺得笔直。他喝了一口杯中茶,而曹瑟站在一侧远远地观望着,恭敬地低着头。
轿子停在大殿一角之后,有侍女上前将白衣女子扶到了司马琰对面的罗汉床之上,并将狐裘盖于她腿上。她轻轻侧躺,头发自然地坠在脸庞。只是她垂着眼帘,双眼似是因为没睡好觉,一对暗淡无光的眸子显得有些无神。
“听说皇妹近来,身体不太舒服?”司马琰马上放下了茶,关怀地问道,浓浓的剑眉似有似无地蹙着。他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衬着他本来就硬朗的面部线条更加阳刚,让人有一种不敢接近的感觉。
司马琰的目光虽然落在白衣女子之上,那锐利的眼神却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大殿的每一个角落,连躲在轿子座位下面的柳月吟都不油得肃然起敬。
柳月吟屏住呼吸,心想果然天子就是不同于常人,只是坐在那里便盛气逼人,就好像一只傲视天地的黑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充满攻击性的气场。
只是她没想到,这少女居然就是长公主。难怪上次在灯会遇见她时,她便觉得她身上百濯香的香气馥郁。
“还可以,皇兄不必挂念……”白衣女子依旧带着白色半透明的面纱,她掩面咳嗽了两声,好像很虚弱的样子。她低头轻语,声音居然很是沙哑。柳月吟心中疑惑,她记得先前听她说话时,并不是这样的声音啊。
“皇上。”曹瑟却忽然跪了下来,表情夸张,“长公主是怕您担心……她的身体,可是每况愈下啊!”
“清颐……他说的,可是真的?”司马琰皱紧了眉头,“太医怎么说?”
“说是肝气郁结。”白衣女子继续沙哑着声音,仿佛自己的病情早已无力回天,“恐怕,死亡天书的预言,都是真的……”
“不、不可能。”司马琰毅然决然地打断了她,“我不信这世间真有鬼神之说。”
“皇兄,有些事,就像是冥冥之中的一双手在束缚着我们……我们不信不行啊。”白衣女子说着说着就咳嗽了起来,曹瑟连忙给她满上了杯中茶。柳月吟从未见过曹瑟如此献殷情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司马琰听她这么一说,也是哑口无言。是啊,若他不信,为何停了修建庙宇一事?可能有些事情,确实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吧。
“我昨日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小时候种种……那时候,真好啊。”白衣女子喝了口茶感叹道,然后挥手示意曹瑟退下,“我还梦到,死亡天书是由我而起,因为我之前在北疆曾生下一个女儿……只是至今还未接她进宫。”
“朕知道。”司马琰淡淡道,“所以,朕不是已经同意将她接到洛阳来了吗?只是,皇族身份都要列入卷宗之中,恐怕朕无法修改史书,强行将她加入名册之中。更何况,朕还一直想给你找个驸马,照顾你一辈子……”
“皇兄。”白衣女子却突然打断他。她艰难地起身,然后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司马琰要去扶她,却被她用尽全力推开,“皇上,死亡天书因我而起,唯一停止诅咒地办法,就是让小公主复位。我不会再嫁人,只希望可以尽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以向佛祖谢罪。”
说罢,白衣女子跪下来,恳求道:“皇兄,这是我第一次求你。我不怕孤老终身,我只愿小公主可以复位。你已经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是因为我受到牵连的人,也越来越多。现在因为修建庙宇之事惹怒了龙王,我更加不能让诅咒继续下去……皇兄,就算我求你了,好吗?”
司马琰俯下了身,试图拉起她。可是白衣女子倔强得很,不管他怎么劝阻,她就是不起来,最后竟然还磕起头来。
“好吧。”终于,司马琰喟叹一声,拂袖坐了回去,“既然你执意如此,朕也不再逼你了。小公主复位一事,就安排在明日吧……一切从简。”
“真的吗?”白衣女子猛地抬头。她的眸子本来布满血丝,此刻眼中居然闪烁出了星星点点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