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圣明啊,只谈功利。
王瓒却没有朱厚照乐观,很谨慎:“陛下,并不容易,似常见的三合土,以石灰、黏土、细砂拌和而成,再经过夯打,亦可称得上固若金汤,可还是耐不住年岁摧折。”
原来这家伙还真研究过啊,那就好办了,朱厚照再问:“蜃灰呢?”
王瓒还是摇头:“臣亦曾寄望于蜃灰,但也只是比三合土稍耐时日,始终不得长远,在臣的家乡温州,不少民居都是用蜃灰砌成,经年累月,亦会松动腐化,臣想这或许就是古河堤变成泥范的缘故吧。”
说到点子上了,朱厚照伸出手掌,开始扳手指头:“其实王卿已经快找到根源了,蜃灰是因为烧制的贝壳不纯,烧制蜃灰多为海贝,其中含有大量的盐,王卿试想,三合土中起黏合作用的是石灰,其性质是不是与蜃灰相似?”
王瓒快被点透了,但还差着一层窗户纸,他自言自语起来:“不纯?可石灰很纯啊,为什么三合土不够硬结得也不快呢?”
朱厚照懂啊,脑袋里塞满了书,蜃灰就是初等的碳酸钙水泥,它与三合土不同之处在于烧制的温度不一样,而且三合土没有将黏土加入培烧。
他点了出来:“王卿,你有没有想过,将三合土用蜃灰的窑口以及工艺来烧制?”
王瓒浑身一颤,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少了黏土……黏土是陶瓷的主料……陶瓷更硬……却无法变成粉末凝结……三合土凝结是因为石灰……黏土加石灰……炉口更热……蜃灰在烧制时泼水风化……三合土是冷石灰泼水热发……啊……”
王瓒打起了摆子,也终于恢复正常了,冲口而出:“陛下,如果将黏土与石灰石磨成粉一起烧制,用烧蜃灰的炉温,所得之物再加水混合砂浆,会快速凝结,还会有陶瓷的硬度,这是……这是……这就是息壤!”
朱厚照油然点头:“不仅是息壤,还是更耐久也更坚硬的息壤。”
王瓒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他离席拜伏于地:“臣替天下万民谢吾皇,吾皇开此百代盛举,必将功耀三皇,比肩人祖。”
不能不激动,王瓒一想到十倍速地修大堤、建城墙、起楼房,他就仿佛能看到一个万世未有的王朝在大明的土地上拔地而起、延伸铺展、绵绵不尽,这是何等的皇皇伟业。
但朱厚照却摇头了,还摆手了,让王瓒以为自己的想法出了岔子,差一点魂飞魄散。
但朱厚照说的话也确实让他魂魄飞升了:“不,这不是朕的功业,这是朕与卿共同的功业,没有王卿总结蜃灰的制法,朕也想不到息壤的道理,所以王卿愿与朕携手,共创这利泽万世之法吗?”
王瓒愣住了,什么反应也没有,两行热泪从他的眼角垂下,滴答滴答地摔在地上。
他还带动了湛若水、高凤和佛保,三人也一同见证了今日的壮举,正德陛下的智慧再一次闪耀,让他们的眼睛都被刺得酸涩,怪难受的。
王瓒则再一次拜倒:“臣粉身碎骨,在所不辞,昔日于少保以石灰自励,臣愿化身息壤,水高一分,臣扬一寸,血肉磐石,为陛下作万世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