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出大堂,县衙,陷入一片死寂,苏尘此刻清醒过来,竟恭恭敬敬走到钱克清面前,跪了下去,按古人的标准,向钱县令磕一个头,更咽道:“小民谢大人救命之恩。”
恐惧,是一把杀猪好刀,半天时间,把苏尘变成了标准的古代人。
钱克清也很感动,心中却很奇怪,自己,为何会对一只妖动了感情,却冷冷吩咐:“侯行!”
“在,老爷!”
“带两个人,送他去县牢,吩咐狱吏,单独关押,好生看管,不得虐待,让老苍叔给他送晚饭。”
“是,老爷。”
侯行带人,领着苏尘,消失在无边黑夜里。
钱克清叹了一口气,却柔声吩咐蒋奉安:“奉安,带两个人,随我去一趟沙守备府上,唉!我们,说起来还是同乡,他去了,我无论再忙,也该去祭奠一下的。”
王章润走出县衙大堂,天,已经黑透了,他站在衙门前的大街上,仰头看着满天繁星、星河灿烂,不禁沉醉,手摸腰间玉佩,面对苍天,口中念念有词。
侍卫牵过坐骑,王章润翻身上马,却不纵马扬鞭,而是坐在马上,贪婪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闻着夜花的幽香,看着远处街上、袅袅升起的炊烟,不由笑了。
眼睛,疾速眨动几下,向后大喊一声:“扶摇,云扶摇,前面来,与我并辔!”
侍卫后边的青年术士稍微一愣,随即纵马上前,却不敢与巡守并辔,而是错开半个马身,拱手,谦逊道:“刺史大人,在下岂敢?”
“得了吧,扶摇,别看我现在威风凛凛,其实,我更怀念从前,那些清贫而简单的日子。”
王章润叹了一口气,轻轻一夹马肚子,坐骑缓缓起步,身后,响起一片细碎的马蹄声,碾过清凉的青石地面,碾碎黑夜的沉静。
黑暗中,云扶摇撇了撇嘴,贵人发这种感慨,多半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老百姓的话说,吃饱撑的。
却试探道:“大人,我看这个钱克清,有点拎不清。竟敢顶撞大人。”
王章润突然勒马站住,挥手命侍卫也停下,随即滚鞍下马,牵着马慢慢前行,其他人如何敢再骑马,也纷纷下马,牵着马跟他一道在街上漫步。
云扶摇不解,边走边问:“大人,这是?”
王章润并不回答,却停下脚步,吩咐身后的侍卫:“如此宁静的夜晚,我又如何忍心惊扰百姓,你们都记住了,往后,除非有紧急公务,不得在城中纵马飞驰,嗯!”
“是,大人。”侍卫齐声回应。
王章润这才回头,对云扶摇笑道:“不要小看远修,本官倒欣赏他这一身风骨,你闻这街上的饭香,有一多半百姓能吃上肉了,远修,不简单呐。”
穿过两条街,隐约能看见州府门前硕大的灯笼,王章润突然问道:“怎么?今日这妖,识别不出来吗?”
“是的,大人,扶摇试了两次,此妖,跟人并无二致!”云扶摇有点脸红。
“这就奇了怪了,为何在本官面前,他就现了原形。”
王章润此话,就是赤裸裸的炫耀了,云扶摇心中很愤怒,你是大官,我是术士,你却不炫耀官位,而炫耀方术。
好比一个学霸,明明分数可以碾压你,却偏偏跟你比体育,跳的比你高,跑得比你快,连球,都比你踢得好。
气死你!
云扶摇无奈,只好奉承道:“扶摇只练到气修质,哪比得上大人?已经练到意修质,不过大人,意修质固然能击毙妖孽,对人族,也极具杀伤力的,因此,朝廷才禁止对人族使用意修质,况且,朝廷是禁止官员修真的!”
“扶摇,你太幼稚了!”
王章润笑道:“朝中如今修真的官员,可不止我一人,官位比我高的,多的是,再说,连皇上都在练,我怕个球。”
偶尔爆爆粗,是王章润结交三教九流的手段。
钱克清带着蒋奉安出门,在夜色中一路踱步,向沙守备家中走去,身后,跟的当然是谢三儿和蒲修行。
夜色沉静,万家灯火如星,街上飘着夜花的幽香,间中夹杂饭菜的香味,钱克清十分沉醉,这,是他治下的随县,祥和安宁!
“三天,大人,三天时间,如何破案?”
蒋奉安打破沉默,他已经看出来,钱县令并不打算牺牲苏尘,因此十分担心,县令顺手把锅甩给自己。
“总得试试。”
钱克清叹了一口气,又道:“否则,那个苏,是叫苏尘吧?就没命了,他虽然是一只妖,我也不能诬陷他不是?”
“可是大人,得罪王巡守,毕竟……!”
“我是县令,苏尘既然在我随县现身,便是我随县的百姓,本官官职虽小,却是读书人!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蒋奉安无话,钱克清却突然一笑:“奉安,你放心,本官绝不推卸责任,三天时间,还是大有可为的,来,你们几个,都说说看,今日几件案子,你们都有何看法?”
蒋奉安心中一阵惭愧,自己,毕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大人,有两条是明确的,其一,沙守备绝不是自杀;其二,此事必定是妖孽所为,或者有人使妖法为之,否则无法解释布偶脚底的朱砂,还有守备头顶的银针,况且,书房的门窗,没有任何撬动的痕迹,除了妖孽妖法,在下找不到其他解释。”
“那,你认为是苏尘所为吗?”
“这个,在下不确定!”蒋奉安还想再埋一埋伏笔。
“决然不是!”
钱克清斩钉截铁。
蒋奉安万分讶异。
“你以为,我今日下午让你拖他出去,真的要打死他?”钱克清狡黠地一笑:“当然不是!人在直面生死之时,最能流露本性,苏尘的反应告诉我,他,没有说谎!”
“为何?”蒋奉安不解。
“本官做了多年县令,审过案子不计其数,再狡猾、再能扛的犯人,只要一听绑缚西市问斩,要么被吓瘫,要么歇斯底里揭发同伙、戴罪立功,要么痛哭流涕,忏悔自己的罪行,苏尘,跟他们不一样!”
蒋奉安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黑暗中仰慕地看着钱县令,随即叹了一口气,不安地叹道:“可是大人,时间,只有三天!”
“还是有些线索,奉安,你们都忽略了一个细节,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