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县城北,十里长亭。
初夏的清晨,朝霞如锦缎一般悬在天边,天空湛蓝,路边野花盛开,空气香甜,甜的,像醉氧一般。
不太真实,苏尘站在钱克清身后,心中喃喃而语,好像电脑的画面,被无限渲染过一般。
可一切,毕竟是真的,这就是古代,古代的天,古代的蓝,古代的人,古代的假惺惺。
“远修,此去山高水远,前路遥遥,按说,此次进京述职,本官义不容辞,奈何,唉……”
崔弘树是最高长官,当然率先发言,表达了强烈的依依不舍、无可奈何,身后,站满一群随州的官吏,再往后,是各级官吏的家丁、仆人。
听崔大人说得如此动情,身后的官员也纷纷叹息,语气,如此沉重深情:
“哎,钱大人立如此大的功劳,还有远行,要是我能够......嗨!”
“按说,钱大人远行,无论如何应该资助一些盘缠的,哎,谁让咱是清官呢!”
“远修,你......我......”说话之人,眼睛红红的。
“远修此去,必定......,啊,苟富贵,勿相忘,哈哈!”
“远修此行,必定不辱使命!”
......
钱克清拱了拱手,把崔弘树的假惺惺进行二次发挥:“下官谢各位大人厚谊!”
又面向崔弘树,语气,十分真诚:“崔大人,大人公务繁忙,随州如何离得开大人?大人放心,下官进京之后,一定歌颂大人的丰功伟绩。”
崔弘树满意地笑了笑,却谦逊道:“那倒不必,那倒不必,远修此次远行,本官无有相送,一点小小的盘资,望远修笑纳。”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吕思清,吕思清便徐步上前,将一个沉沉的包裹递给钱克清。
崔弘树,终于来了点实惠的!
钱克清赶紧后退,双手往外推开包裹,嘴里急促道:“本官自有盘资,自有盘资。”
苏尘站在一旁,仰着鼻子,非常鄙视,嘁,一群假惺惺的家伙,便上前一步,从吕思清手上接过包裹,嘴里笑道:“在下替钱大人、谢谢崔大人。”
随即高举包裹,向崔弘树身后的官员亮了亮,意思是,各位,还有吗?官员们突然变得很谦虚,纷纷后退一步,互相伸手谦让,想把靠前的位子留给别人。
苏尘心中“呸”了一句。
用手掂了垫,最多一百两银子,心中骂了一句小气,随即对吕思清点了点头,却惊讶地发现,吕思清身后,站着一名仙风道骨的鹤发道士,正是那晚在挽香馆、替崔大公子站场子的牛鼻子。
道士手握拂尘,向苏尘微微一笑,苏尘晗了颔首,便退了回去。
钱克清痛心疾首,呵斥苏尘:“唉,苏尘!你,哎,嗨,下官谢过崔大人。”
崔弘树心中不屑,钱克清心中窃喜。
二人一时无话,便一起抬头看天,准备随后聊聊天气。
“咚咚,咚咚,咚咚!”
……
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震得大地簌簌颤动,众人惊讶回头,便见一束长长的烟尘,从远处迅速逼近。
崔弘树微微皱了皱眉,除了齐雄夫,随州地面上,没人敢如此耀武扬威,尤其是,明知自己在此。
马队泼风一般,旋踵而至眼前,齐雄夫滚鞍下马,身后,丁彪与秦辉,同时跃下马背,五十名亲兵也同时下马,在后方整齐列队。
齐雄夫将马鞭扔给亲兵,雄赳赳前行几步,至崔弘树面前,双手抱拳,打了个招呼:“崔大人!”
不等崔弘树回礼,齐雄夫扭头就走,直奔钱克清。齐雄夫,不愧是雄夫,他要是看不起你,直接拿鼻孔看你。
崔弘树气歪了鼻子,没办法,自己还没扶正,头上还顶着“代行”两个字,级别,跟齐雄夫是一样的,只能先忍一忍。
齐雄夫带着两名部将,隔着两丈远,便抱拳大笑:“钱大人,抱歉,抱歉,今日起晚了,还好,还好,还是赶上了。”
“齐将军,不是从自己床上起来的吧?”苏尘调侃了一句,却对丁彪眨了眨眼睛。
齐雄夫哈哈大笑:“妈拉个巴子,你怎么知道?”
苏尘也哈哈大笑:“妈拉个巴子,我当然知道。”
众人哄堂大笑,钱克清却十分奇怪,苏尘,怎么跟齐雄夫也混得这么熟,便双手抱拳,正色道:“下官谢齐将军送别之情。”
钱克清一脸严肃,齐雄夫觉得不太有意思,便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钱克清:“钱大人去京城,本官资助一点银子。”
话说得很直,苏尘却一眼看出是一张五百两的大票,怕钱克清拒绝,忙劈手夺过,迅速揣入自己怀中,嘴里连声称谢:“多谢齐将军,多谢。”
心里暗自赞叹,这帮武将,来钱真他妈容易!
齐雄夫爽朗地一笑:“钱大人一路辛劳,本官还有十匹军马相送。”说罢一挥手,身后十名亲兵,牵着十匹骏马,一起走上前来。
钱克清眼前一亮,这绝对是大手笔,此去京城,至少一个月的路程,有十匹军马,一半骑人,一半驮行礼,真的解决大问题。
齐雄夫一出手,直接将崔弘树比了下去。
钱克清深受感动,竟双手打拱,对齐雄夫长袖及地,躬身一揖:“恭敬不如从命,下官谢过齐大人。”随即扭头吩咐:“奉安,牵马。”
钱克清是读书人,自然清高,从不收礼,但是远行之时,有人送盘缠,而且是当面、当众,却是一件很雅的事情,他当然不拒绝。
钱克清孤傲,并不蠢!
蒋奉安也十分高兴,对齐雄夫刮目相看,这十匹军马,少说值五百两银子。关键是,要是没有军马,这一路上,钱克清是大爷,苏尘是二大爷,那这一路的行礼,就只有自己和云扶摇驮了,有这十匹军马,不仅不用驮行礼,连自己,都可以用马驮。
便快步上前准备牵马,云扶摇却抢先一步,牵了几匹马在手中,好像跟马儿十分熟悉,还亲热地一一抚摸马儿的鼻子,十分奇怪的是,本来暴躁的马儿,经他抚摸之后,都变得十分温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