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咚咚咚”
一乘缇骑,突破黑夜重重的侵袭,扬起长长的烟尘,从西北的方向,向奉京狂奔而来,马上的信使红盔红甲,背插三面鲜艳的令旗,一路高呼:“闪开,闪开,西北军情!西北军情!”
信使冲过柳浪河,从桥上一闪而过,惊起一只盘旋的鹫鸟。
晨曦越过奉京高大的城墙之时,缇骑咚咚的马蹄声,已经踏碎奉京沉睡的黎明,信使一路纵马狂奔,直趋兵部衙门。
衙门外,信使滚鞍下马,不顾累得已经虚脱的身子,便匆匆往衙门里闯,一名年轻的衙丁伸手拦住,厉声呵斥了一句:“哪个衙门的?腰牌!”
“啪”
衙丁挨了重重一记耳光,脸上,印出五枚清晰的指纹。衙丁勃然大怒,怒吼一声:“哪里来的杂种,敢在兵部撒野!”
右手拔刀,腰刀出鞘半尺,信使抬腿一脚,踢在刀把上,将腰刀踢回刀鞘,嘴里大喝一声:“快!西北匪变,快带老子去见尚书大人。”
旁边的衙丁见自己人吃亏,呼啦一声便将信使围住了,衙门前的空地上, 响起一片腰刀出鞘的声音。
“慢!”
门内,匆匆走出一名衙尉,径直走到信使面前,稍一打量,立即躬身一揖,毫不迟疑道:“军门,请随我来!”
回头怒斥一声:“瞎了!军门身后的令旗,哪个衙门不能进?”
扭头,领着信使匆匆入内。
兵部大堂,值衙的侍郎张宗久接过军报,只看了一眼标题,手便哆嗦了一下,随即匆匆吩咐:“军报是呈送尚书大人的,我不能看,罗贵,你安排军爷吃饭休息,我立即去找尚书大人。”
咕咚一声,信使完成使命,浑身瘫软,竟倒在地上,当场呼呼大睡过去。
街上,兵部尚书刘宏图接过军报,拆开看了一眼,便匆匆下轿,拉过家丁的坐骑,只简单吩咐了一句:“西北匪变,匪军包围了姑凉城,张大人,你立即回衙,召集所有人集合,等我回来会议军情,我立即面见太子!”
随即飞身上马,扬鞭而去,身手矫健,好像年轻了十岁,身后的地上,躺着一只挂掉的靴子,一名家人捡起靴子,一路狂奔:“大人,靴子,你的靴子掉了。”
黎明刚过,街上已经谣言四起,“西北匪变”的话题,立即冲上热搜第一名。
钱克清坐在随州会馆的客房中,与蒋奉安枯坐、无语。
随州会馆,是随州的豪绅大户集资修建的,相当于随州驻京办事处,主要接待进京的随州官员、客商、进京会试的举人。
当然,官员入驻,价格是很便宜的,道理嘛,是不言而喻的,钱克清本来不想占这个便宜,因为付出的代价很贵,人家看中的,当然是他手中的权利。
奈何条件不允许,因为他并不富裕,到京城之后,蒋奉安便卖了八匹马,只留下两匹作为二人的坐骑,所以银子一时半会还不会短缺,不过也撑不了多久。
看着院子里越来越短的日影,钱克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苏尘语录:“妈妈叉的,奉安,呆了一个月,一事无成,我看,咱们回去吧。”
蒋奉安无声笑了笑,他非常理解钱克清的心情,也双手赞成他的决定,说实话,他想家了。
蒋奉安看起来高大威猛,其实内心柔得一匹,离家两个月,他太想念月娥温柔的臂弯了。
“是啊,大人,京城,不太好办事!”蒋奉安愉快地附和,恨不得晚上就见到月娥,办完正事之后,再叫过蒋山原,痛痛快快骂一句:混账东西!
钱克清此次进京,运气相当不好,去吏部报到之后,他首先去拜访老师南宫千寻,却被告知,老头子出门游历,已经一个多月了。
随后又拜访了几名随州籍的官员,从大家闪烁其词的言语中,他隐隐约约得知,老师,似乎被太子训斥了,此次出外游历,有离家出走的意思。
钱克清当即心中一沉,没有南宫千寻,想走个后门儿,那就门儿都没有了,没有这棵大树遮凉,那就只有哪凉快哪呆着去了。
请见太子?别做梦了,太子,不是谁都可以预约的,没有南宫老师的引荐,在太子眼里,钱克清,跟阿三、阿四没有区别。
给太子写信?也就骗骗蒋奉安,吓唬吓唬王章润而已。
钱克清一个八品县令,想在京城办事,就得依照规矩,从这个衙门,走到那个衙门,一步一个脚印。
没办法,老师不在,作业还得做啊!钱克清不是一个偷懒的学生。
第一个作业,是去钦天监报案,说苏尘逃走了,这件事,钱克清一点不敢马虎,因为一个月之前,已经给钦天监呈送了公文,将苏尘的来龙去脉交代得清清楚楚。
公文,钱克清并不敢做文章,因为要先报崔弘树,再由崔弘树转呈钦天监,要救苏尘,只能说自己路上不小心,让这小妖逃跑了。
因此,去钦天监做一次自我批评,那是必须的。
因为职业很特殊,钦天监驻地并不在城里,而是在城西十里之外,柳浪河内侧一个极大的庄园。
出奉京西门之后,钦天监强大的气场便扑面而来,远远的,便看见一座极高的山峰,高耸入云,太阳略微偏西,山峰的影子,沉沉地压在高大的城墙上,仿佛一道伤痕。
峰顶,有无数的鹫鸟盘旋,俄顷,便有一行行鹫鸟从峰顶激射而出,直奔远方,也有一队队鹫鸟,从远处飞回峰顶,仿佛训练有素的士兵。
蒋奉安张大嘴巴,惊叹不已,随着钱克清打马直奔山峰脚下,才惊讶地发现,高耸的山峰,原来是一座巨大的塔楼。
塔楼底部,是花岗石的基座,基座及其宽大,蒋奉安大致瞄了瞄,比随州巡守衙门还要大,约有三层楼高,基座往上,便是一层一层八角形的木楼,笔直向上,直插云霄。
蒋奉安惊了个叹,怪不得钦天监不在城里,这么高的塔楼,若是放在城里面,那皇宫不是尽收眼底?皇宫的龙脉,肯定被破坏殆尽!
有钱克清八品县令的身份,二人顺利入门,踏着一级级石阶,徐徐升上高高的基座之顶。
塔楼门前,巨大的“观星楼”牌匾,给人极度的压抑之感。
门前一个青袍术士,腰间挂着三枚铜钱,验看公文之后,便带着二人进入塔楼,顺着盘旋的楼梯,缓缓升阶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