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此下策,乃招安叛军迫不得已而为之。”
“一旦事成,喜公公将携平叛首功返回京师,直指紫禁皇城!”
威逼利诱,才是谈判之道,沉忆辰再次强调了平叛首功的重要性。喜宁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是选择一条道走到黑篡取功成名就,还是果断告发同归于尽?
听到这话,喜宁脸上神色阴晴不定,脑海中进行着激烈的思考。
利弊其实已经摆在了面前,可供选择的余地不多,当初为了平叛之功走错一步,已经事实上造成了步步走错,没有回头的余地。
“想要咱家联名上疏弹劾,沉提督还需说出一句实话!”
“何话?”
“沉提督为何如此执着于招安叛军,你与他们之间是否有不可告知的联系。”
喜宁目光炬炬的盯着沉忆辰,他的很多举动属实超乎了朝廷官员“仁义”的界线,从各方准备工作来看,压根就没想着调用大军去彻底剿灭对方。
但你要说沉忆辰勾结叛匪,喜宁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充足的理由。
一个三元及第的年少高官,除非遇到王朝乱世有逐鹿天下的野心,才可能放弃掌控在手的权势跟富贵,去和一帮贱民泥腿子勾结吧。
杀头生意有人做,亏本买卖却无人做,沉忆辰不管有多放肆疯狂,智商水平整个大明没人敢去质疑。
这种聪明人,会自寻死路?
疑惑压在心中日久,喜宁必须要弄明白沉忆辰这么做的原因,才能理解他行事的动机,否则双方完全处于一种不对等的状态,自己反倒被这小子拿捏住野心。
“呵……”
沉忆辰听到这个问题,突然面露嘲弄的笑出了声。
“你在嘲讽咱家?”
喜宁面色阴沉起来,沉忆辰是掌控优势没错,但别以为自己真就没有反抗余力。
“下官怎敢嘲讽喜公公,而是自知说了这句实话也没用。”
“不说怎知没用?”
“好,那下官便给喜公公一句实话。”
说罢,沉忆辰身上那股圆滑世故的气息尽皆褪去,神情却带有一丝落寞。
“为了福建百姓,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大明江山。”
听到沉忆辰给出的答桉,喜宁霎那间愣住了。
不是说这个理由不够充分,相反恰恰太过于正义,反倒是让人不敢相信。
大明天底下真有这等无私的官员?
面对喜宁这种反应,沉忆辰澹澹一笑,这就是他神情略显落寞的原因。
人人崇尚私利的时代,你秉持公道正义却成为了那个滑稽的小丑,真是令人唏嘘讽刺。
“这是下官路上写好的奏章,事情从急还请喜公公尽快署名上疏。”
“另外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叨扰,告辞。”
沉忆辰把弹劾奏章交到喜宁手中,然后拱了拱手便径直转身离去。
返回福州府他要做的事情很多,除了弹劾右布政使宋彰外,他还打算去福州宝船厂见见同知郭琰,实地探查一番下番宝船建造进度,以及船厂动乱情况如何。
走出福州府衙,站在外面等候的卞和迎了上来,开口询问道:“东主,喜宁愿意联名弹劾吗?”
“他没得选。”
沉忆辰面无表情回了一句,喜宁注定会被自己拿捏。
原因就在于自私软弱,乃精致利己者无法逃脱的死穴,自己敢豁出这条命去兵行险招,喜宁敢同归于尽吗?
狭路相逢勇者胜,谁怕谁就注定输了,就算对方权势更重身居高位。
布衣之怒血溅五步,都能逼迫流血千里的天子之怒做出退步,更何况区区喜宁?
“东主,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派人密切监视喜宁跟宋彰的形容,防止出现什么意外。另外不管朝廷旨意如何,剿杀倭寇的部署依旧按照原计划进行,我不想看到他们还能活着走出福建。”
沉忆辰与叶宗留商量借刀杀人的那一刻起,其实走向就跟宋彰的处置无关。他是死是活都不影响,这把刀本身要被做掉。
对于大明百姓,沉忆辰始终保存着悲天悯人之心,至于倭寇,沉忆辰从来都没有把对方当人看过。
“是,属下明白!”
卞和毫不犹豫点了点头,身为福建人,他们对倭寇这些年烧杀抢掠的仇恨,绝对不下于大明朝廷。
“另外在漳州府长泰县时候,许县令跟我讲述了福州宝船厂遭遇的困境,下番宝船建造进度异常缓慢,并且在动乱影响下已经全面停工。”
“我打算即刻前往福州港宝船厂,面见督造下番舰队的郭同知,重启船厂的运作跟建造。”
长泰县许逢原跟沉忆辰的对话,卞和当时就站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
重启宝船厂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没钱!
现在动乱之下叶宗留走私贸易暂停,就连负责运输的倭寇,沉忆辰都打算借机剿杀,银钱方面已经入不敷出。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得首先重启走私贸易赚钱,可现在叶宗留还是叛军身份,许逢原率领船队运输药草物资,搞定这一切需要大量的时间。
沉忆辰现在前往福州宝船厂,大概率是无功而返。
“东主,银钱问题该如何解决?”
卞和自感能力有限,只能听听沉忆辰有什么好办法。
“抢!”
抢?
不仅仅是卞和,苍火头、武锐等人听到后表情都很精彩,堂堂福建提督去兼职干土匪吗?
“武锐,你率领护卫去接管福州城更大衙门仓储,本官打算清点物资。”
“苍火头,你去通知福建三司各级长官,就说本官要整顿军政要务,追究失土之责,让他们明日一早到布政司衙门集合。”
现在沉忆辰算是暂时压制住了福建危机,不需要再跟本地官员虚与委蛇,来获取他们的支持跟配合。
想起当初斩杀窦毅后返回福州府衙,见到福州三司官员跟喜宁喝着美酒,听着小曲的场面,沉忆辰就感觉气的牙牙痒。自己拼死拼活各地奔波忙着平叛,他们却可以隔江犹唱后庭花。
一帮酒囊饭袋歌舞升平这么久,也该放放血了,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撕下的谦卑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