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后大喝一声,她现在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没想到连最为信任的内官,此刻都选择了背叛自己跟太上皇。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身穿飞鱼赐服的内官,神情有些凝重的走了进来,他正是被孙太后派出去传话给靖远伯的曹吉祥。
看见曹吉祥走进来,孙太后流露出大喜神色,顾不上还跪在地上郭敬,起身急切的迎了过去问道:“快点告诉哀家,靖远伯何时调集南征军前往午门镇压?”
面对孙太后急切追问,曹吉祥默默摇了摇头,然后深深低垂下去。
靖远伯难道也背叛太上皇跟哀家了?
孙太后此刻脑海中写满了不可置信,要知道相比较钦点沉忆辰为三元及第,明英宗朱祁镇对靖远伯王骥的恩隆还要更甚,开创大明文臣掌武事封爵的先例。
甚至是绕过了明太祖朱元章制定的朝局平衡,文官不得封爵的祖制!
“右都督张軏呢,他难道不想袭承英国公爵位?”
如果说王骥已经位列大明勋戚,仕途上无欲无求的话,那么张軏可是对张辅庶幼子袭爵大为不满,想着越过这个侄子继承英国公爵位。
开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筹码,张軏不动心吗?
“太后,翰林掌院倪谦跟礼部侍郎钱习礼,已经抵达了午门与京师士子请愿。另外阁老高穀,户部尚书金廉也将陆续赶来,此情此景之下镇压士子无异于问罪百官。”
“大势不可违啊!”
曹吉祥充斥着野心,同样他还有胆量去成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蠢才,明知必输的局还硬着头皮送死。
文官集团的出动,就注定靠着太后身份无法扭转局势,甚至皇帝也不行!
听到这句话后,孙太后一个踉跄,她身后的老宫女眼疾手快,赶紧托住臂膀扶稳身子,避免太后摔倒在地出现意外。
“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到了这一步,孙太后都没有想明白,区区一个刚入阁的沉忆辰,哪来的力量号召京师士子,拉拢朝廷大臣对抗自己。
明明皇家权力至高无上,现在就连一个小小臣子都杀不得了吗?
还没有等孙太后回过神来,从慈宁宫的院门突然涌进来一大批侍中、中常侍、散骑常侍等等护驾随从,很快身穿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景泰帝朱祁玉,出现在孙太后的视线中。
朱祁玉本不想过来见孙太后的,身处弱势的情况下,哪怕皇帝也免不了用谦逊低调的态度来掩饰,此次权力争斗他可谓稳操胜券,压根没必要出面暴露自己。
不过当成敬安排的宫中眼线报告,孙太后召见了御马监掌印太监郭敬,朱祁玉瞬间就想到了对方要做什么。
小打小闹碍于孝道跟法统,朱祁玉不敢忤逆孙太后,只能任由她干涉朝政。但是要越过了双方默契的底线,调集禁军腾骧、武骧四卫镇压,事情就到了不可收场的地步。
朱祁玉都万万没想到,孙太后会疯狂到这种地步,局势差点脱离自己掌控。
“尔等先下去吧,朕要跟母后说几句心里话。”
接下来的对话,可能要涉及到一些皇家隐秘,朱祁玉让慈宁宫无关闲杂人员先行离开。
“是,陛下。”
很快诸如郭敬、曹吉祥等人,就带着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从慈宁宫快步离开。
不管这对“母子”最终争斗如何,至少不会再让自己等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看到朱祁玉如此及时的来到慈宁宫,孙太后再怎么没有权谋经验,也能明白主导这一切都幕后黑手是谁。
只见她脸上充斥着自嘲笑容,望着朱祁玉说道:“皇帝,看来哀家真的是小瞧你了。”
“儿臣并非有违逆母后的意思,只是倒施逆行不得人心,更会危及江山社稷,祖宗基业!”
哪怕现在已经胜券在握,朱祁玉依然没有展现出什么强势姿态,在孙太后面前保持着身为儿臣的恭敬跟谦卑。
“难道皇帝你也认为哀家是想要后宫干政吗?”
孙太后愤愤不平的回了一句,危及大明江山社稷这个罪名,扣不到自己身上来。从始至终孙太后的诉求只有一个,那便是让皇儿朱祁镇从漠北回京!
身为人母,何错之有?
“自然不是,但母后方式错了。”
毕竟朱祁玉从未就藩,自小跟着皇兄朱祁镇一同在孙太后跟前长大,对于这个嫡母品行如何,他还是清楚的。
“如果哀家不这么做,普天之下谁还会期望太上皇归来。”
“只能说哀家被你曾经的温良恭俭欺骗了,才会有如今一败涂地的下场!”
听到孙太后说出这般露骨话语,朱祁玉心中一惊,也是赶忙跪伏在地说道:“母后,儿臣从未想过让皇兄在漠北受苦,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时机。”
“等待让你皇位坐稳之后对吗?”
这句反问,朱祁玉没有辩解,当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坐了上去,谁都不会想要下来。
“哀家明白了,你现在确实越来越像一个皇帝了。”
孙太后脸上嘲弄笑容更甚,她都不知道此刻自己是该悲伤,还是该苦中作乐。
至少自己的眼光跟选择没错,之前那个不被众大臣看好,软弱稚嫩的郕王,身上有了一名成为合格君王的潜质。
不至于无法御下掌控朝局,乱了大明的祖宗基业。
“皇帝你赢了,哀家可以放过沉忆辰,退居后宫不过问朝政。”
“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母后,朕会恭迎皇兄回京。”
没等孙太后说出那句话,景泰帝朱祁玉就给出了回答。
政治始终是一门妥协的艺术,只要达到了双方能够接受的底线,就没必要弄的两败俱伤。
毕竟孙太后的手中,依旧掌控着废立皇帝的法统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