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历史文武群臣们不知道,他们的记忆中太上皇朱祁镇,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充斥着锐意进取精神的少年英主。丝毫没意识到土木堡之变跟北狩生涯期间朱祁镇种种举动,早就变成了一个贪生怕死、心理扭曲的小人!
朱祁镇复辟的目标,不是为了重振大明荣光,洗刷土木堡之变的耻辱。他只想要复仇这些“背叛”过自己的臣子,肆意报复那些从道不从君的社稷英雄。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长廊上甚至出现了侍卫上直军的身影,现在景泰帝朱祁玉就算想走,恐怕也难以逃出生天。
见到大局已定,奉天殿内的会昌伯孙忠,懒得继续再装下去,出列开口道:“还望陛下为了天下社稷着想,早做决断!”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不是劝朱祁玉跑路,相当于直白告诉对方,局势无力回天早早投降为好。至少废帝之后还有着郕王的名号,说不定太上皇顾忌名声跟看在手足的份上,还能苟且一条性命活下去。
顽抗到底,恐怕会死于乱兵之中。
会昌伯孙忠的表态,不仅仅是代表着外戚,还代表着朝堂中老牌勋戚。
文官集团很多人毕竟吃到了拥戴的红利,加之官员群体是不断变动的,靠着科举制度能选拔出自己班底跟心腹。勋戚集团与国同休,只要活着就不存在什么退休告仕的可能性,朱祁玉只能不断打压才能腾出空间,来扶植忠于自己的新贵上位。
比如一步封侯的武清候石亨,以及昌平侯杨洪等人。
勋戚的不满跟怨恨相比较文官集团更大,会昌伯孙忠表态后很快就有数名勋戚跟进,颇有一种大厦将倾的覆灭感。
有了勋戚开路,这下会昌伯一脉的党羽,工部尚书陈恭就没必要藏着掖着,同样拱手奏禀道:“陛下,腾骧四卫即刻就要杀到,还请从偏殿速速撤离!”
工部尚书陈恭终究没有勋戚的底气,说话还是要委婉一些,不过他的进言意味着文官集团阁部级别高官,已经把效忠的对象转换为了太上皇朱祁镇,景泰帝朱祁玉在满朝文武中,彰显出一副“众叛亲离”的场景。
面对这种场景,景泰帝朱祁玉呆呆的坐在龙椅上,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信任何人,下意识的把目光放在了身旁的内官监掌印成敬身上。
看着朱祁玉这么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成敬眼神之中饱含着泪光,谁能想到登基为帝最终变成了一场无妄之灾?
“陛下,无论怎样,奴婢将誓死跟随!”
不管成敬曾经有过怎样的功名,这几十年下来他终究只是一个宦官而已,前朝大事特别是这种涉及到皇权斗争,他有心无力能做的事情不多,唯有以命相报这么多年景泰帝朱祁玉对自己的照顾。
听着成敬的话语,景泰帝朱祁玉的嘴角突然出现了一缕苦笑,就这么一瞬间他突然有些理解了皇兄当初在土木堡的处境,四面楚歌的情况下恐怕也只有王振陪伴在他身旁了吧。
同样站在御座下见到这一幕场景的于谦,他终于按捺住了内心的理性抉择,哪怕顺利过渡帝位是对天下万民最好的方式,可人终究不是冷血无情的动物。
朱祁玉国难当头登上帝位,身为救时之君保住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不应该沦落到如此场景。于谦不想把皇权斗争给扩大化,致使如同靖难那样九州大地处处烽火,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如同成敬那样,最后时刻守在景泰帝朱祁玉身旁从容赴死。
于是乎在殿内群臣一片意外目光中,于谦站了出来拱手道:“臣将陪伴陛下坚守奉天殿!”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明眼人都知道景泰帝朱祁玉这个皇帝到头,此时还选择效忠就等同于找死。更别说兵部尚书于谦本就是最初拥戴郕王的重臣,太上皇复辟后大概率会选择清算,还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于少保,朕……”
景泰帝朱祁玉指向于谦,嘴中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虽然他给了于谦很大权力,包括提督天下兵马这种重权,但给的越多心中猜忌就越大。加上于谦忠社稷的本心,注定不会跟君王有过多的阿谀奉承,双方实际上关系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中。
结果没有想到,这种危难时刻于谦依旧坚定的选择效忠于自己。
“于少保,乱兵将至,你难道不顾陛下安危吗?”
成山候王通当即站了出来,向于谦怒斥了一句,实则是色厉内荏。
要知道于谦是京师守卫战的统帅,救时之臣的身份让他在军中跟民间威望极高,兵部尚书加提督天下兵马的职权,名义上对于各路兵马都有着管辖权。
腾骧四卫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叛军,他们中大多数将士事先甚至不知道太上皇朱祁玉要复辟,完全被皇家权威跟重赏一步步裹挟打到了这里。
朱祁玉要坚持不走或者不降,皇帝身份再加上于谦的威望,不说腾骧四卫会出现什么解甲倒戈的场景,至少会极大的影响军心。
成山候王通当然不可能明言说出自己心中本意,只能借助皇帝安危这种道德制高点向于谦施压,希望对方能绥靖妥协。
但就在他这句话音落下,还没等于谦回答的时候,一道浑厚的声音从殿门方向传来:“妄言陛下离宫者,立斩!”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沉忆辰手提三尺之剑,绯红的三品文官袍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正带着满满的杀意一步步的走向殿内,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这份气势跟威仪,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三元及第的文官,更像黄沙百战的将军归来。
京师守卫战于谦当了救时之臣,现在该轮到沉忆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