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御史口颂圣德，领命后转身走到了周老帝师身前，一撩官袍便要行跪礼。

同殿称臣，周老帝师如何能受他这跪礼，赶忙一把扶住了他，拍拍他的胳膊说道：“御史闻风上奏，这是职责所在，被人误导再所难免。林大人不必如此，只要日后多方查实了再奏便好。”

林御史心下感激，不愧是两朝帝师，这气度，这心胸，这……

皇上嘴角抽了抽，老帝师这是在朝堂上开课，当众演示恩威并重？先骂林御史如狗一般闻风上奏，接着又说这是他的职责所在。既骂他被人利用，又点拨了他的错漏所在。既骂了人，最后还收获了林御史满满的崇敬。难怪老师能任两朝天子师，只这一句话就够他研磨一辈子。

皇上入殿时便已没了先前在御书房外那火气攻心的心境，原本他就没打算真杀朝臣，要真把那几个攻讦周家的朝臣给杀了，那可就是在害周家了，周家再是纯臣，再是不涉纷争，这满朝文武也容不下一个碰不得的特殊存在。不过是当时火气攻心，又被老帝师逼到了头上耍个横罢了。可这事也不能一直拖着，总得了结，而有些人也得狠狠敲打。

周老帝师从御书房外跟着皇上一路走来，他想明白了。皇上不会真杀闻风上奏的御史，至于那些站了皇子的朝臣可就难说了，纵是死罪能免，圣怒之下怕是也会伤筋动骨。

现下，听着皇上对林御史的处置，周老帝师的心安稳了。皇上既然要借了周家的名头行事，只要不过分，那他就瞧着好了。

总不能皇上为周家出气，他还站出来拆台，那可就不识时务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得操作。

紧接着皇上一挥手，孙立从后面站了出来，捧着个册子一个一个的点名，凡是这些日子跳得欢的朝臣，一个都没落下。周老帝师自始至终垂着眼看着，直到大殿中央跪满了人，他还往边上挪了两步，给后出来的官员让了个地方跪。

“别说朕不给你们机会，谁还有什么想说的就站出来。否则……”皇上两眼一眯，冷声道：“全部从严论处。”

朝臣们偷偷相互观望了一阵后，有人站了出来，避重就轻的学林御史自认失查罪，别的一字未提。结果被皇上啪得一声，将他这些日子参奏过的折子悉数拍在了他脸上。

“失查？你自己瞧瞧自己写过的折子，你这要还算是失查，那朕和这满朝文武岂不都成了一无是处的废物！东街有多少条流浪的野狗，野狗平日都去哪里觅食，甚至连贺世子在路上掉了半个包子被多少条野狗抢食都查的一清二楚，如此的细致入微，你怎就敢言失查？”

“臣惶恐，臣有罪，臣……”

“着，革去常有信一切朝职，扔出京去。”

“皇上恕罪，微臣……”

常大人话还没说完，便被涌入殿中的侍卫架着胳膊往外拎。嘴里虽喊着恕罪，脸上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只是革去朝职，那他的功名就还在，那就还能谋个外职。等日后皇上气消了，二皇子殿下再从旁使把力，再调回京来也不是没可能。

只怕是又得要从底层做起了。也不算太糟糕，他本就是六品，是抢了别人的功劳，才被殿下举荐接了工部的一个四品缺。比起在六部为官，他更喜欢在地方任职，自由不说，敛个财也方便，既顺手还没那么打眼。最重要的是手上掌实权啊。

如此这么一想，被扒掉官袍架着往外拖时，常有信是半点挣扎都没有，完全就是一副甘之受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