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归山上,山桃花开的正盛,一阵清风吹过,粉色的花瓣象无数展翅的蝴蝶,将人的眼睛渲染成霞,碧竹缦绕的院落间,一个白衣男子正在抚琴。
纤长的手指下,一曲雪归山独有的《涣水谣》转折空明,时而如诉低婉,时而骤雨高亢,转瞬间又似烟云一般,若有若无,似真似幻。
琴音袅袅而歇,终归天地之间。几片花瓣顺风飞落,落在白衣人的身上,象温润的玉上坠一点淡淡朱砂。他抬起头,脸上露出温和微笑,一头银发倾泻下肩,阳光下散发出柔柔暖意。
“师父!”立于院外的南江雪也绽放出明亮的笑容,先一躬身,随即便跑到那男子身侧,甜甜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小雪想师父了呢!”
“燕先生。”走在南江雪身后的南江风也对着燕晟恭敬行礼。
“大公子来了。请坐。”燕晟含笑指了指茶桌边的坐席,方转头对缠着自己的南江雪道,“才这么几天就想师父了?那你平日里还到处乱跑!”语气中并无责怪之意,神色间还带着满满的慈爱。
燕晟对南江雪的管教向来遵循因材施教,水到渠成,而这个小娃娃不仅天赋极好,而且肯用功,通道理,时常透出精怪和狡黠,却从没有被宠惯了的孩子可能滋生出的骄矜自大。
自从南江雪可以独自下山后,燕晟也从不拘着她。一开始还请南怀瑾派出鹰卫暗中保护,但鹰卫们很快发现,大小姐不仅功夫好,而且头脑清明,行事并不冲动,再加上墨碣时时伴在身边,他们基本上没什么事可做。南怀瑾也便放下心来。
对燕晟一呲牙,南江雪也随师父走到茶桌边,很乖巧地泡了茶,先倒了一杯给师父,又将另一杯递给南江风,然后才一边听着燕晟与兄长说话一边自己端起一杯,心满意足地闻了闻手中的茶香。墨碣和夜砚立在一旁,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容。
正说话间,院外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笑声,“小丫头回来了?怎么也不去见我?可是输了便想躲到你师父这儿?”随即,一席浅蓝衣衫映入眼帘。
来人看上去20多岁,面容俊朗,风姿玉立,眉宇间带着七分散漫和三分戏谑。
“师叔。”南江雪起身,翻着白眼对来人行了一礼。
“兄长?”与此同时,南江风的嘴巴里却叫出了另一个称呼,口气似是出乎意料,随即,兄妹同时看向彼此,都在对方的脸上见到了诧异的神色。
“这位是……大小姐的师叔?”一旁的夜砚小声问墨碣,也是难掩讶色。
“大公子怎地叫子渊先生兄长?”墨碣看上去一头雾水。
“哈哈,没想到吧!惊不惊喜?”被墨碣称为子渊先生的男子面露得色,走过去对着南江风捶了一记。几人仍然怔怔,唯有燕晟自顾自含笑摇了摇头。
“兄长……是燕先生的师弟,小雪的师叔?”南江风看着子渊。
“是啊,如假包换!”子渊笑吟吟地坐下来,自己斟了杯茶,赞道,“嗯,还是师兄的茶好。”
“哥哥识得我师叔?”南江雪问南江风。
南江风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古怪,一旁的子渊则接口道,“不只识得,我们已经义结金兰,你哥哥如今是我的义弟。”
“这……”南江雪张口结舌。
“我不知兄长便是你师叔。”南江风无奈道。
“不过我却知道你兄长便是你兄长。”子渊笑吟吟,“当时我正在极北游玩,结果被一路鞑塔兵追杀,吓得魂飞魄散。正以为自己小命不保的时候,你哥哥如天兵骤降,把鞑塔人打的屁滚尿流。我一看,这不是公府的大公子嘛!这般有权有势又有本事的人,我可得攀附一下,于是软磨硬泡,他迫不得已,只能与我就地结拜。师叔是不是特别聪明,特别有手段?”
一番话听上去真真假假,南江雪不由揉了揉鼻子,掩住撇着的嘴巴,然后转向自己的哥哥。
原来,南江风此前与极北鞑塔的一战,击溃敌军后,率部乘胜追击其部族一员悍将乌萨里的队伍,并命前锋营在勒罗谷设下埋伏。结果乌萨里的营地忽起大火,贺兰峻决定提前动手,并派快马飞报南江风。
南江风连夜拔营,阻在乌萨里可能撤退的方位,正撞见一队骑兵追赶一男子,为首的竟是乌萨里本人。南江风救下那男子,亲手将乌萨里斩于马下,而贺兰峻那边,也趁乱将鞑塔的后队尽数歼灭。
南江风与子渊一见如故,在子渊的提议下,两人在战场上结拜。不过子渊并没有告诉南江风他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只道日后他定会知晓,南江风便也没有多问。
是役,鞑塔的这支骑兵劲旅全灭,鞑塔大君阿拉达图紧急向临确城的南怀安修书乞和。
“那一战能赢得那般彻底,还多靠兄长的那把火。”南江风道,“只是我当时不知,兄长的功夫原是那样好,我的帮忙不过是多此一举。”
“唉,我是饿了要烤东西吃,结果一不小心点了他们的地盘。”子渊挥手胡扯道,“至于我这功夫嘛,也就马马虎虎,比起我师兄那是差远了,那么多人我可打不过。但若论英俊潇洒,师兄却是有所不及的。想来他们是见了我这样的容貌气质,起了歹心,非要抓我回去给哪个族长做乘龙快婿,实在太可怕了!”
“咳咳。”南江雪干咳两声,打断了子渊的妄想症,笑道,“师叔,小雪如今有一事不明。既您与我大哥结拜,那小雪日后是称您师叔,还是随大哥喊您兄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