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场的小小风波让围观者津津乐道了一会儿,人们的注意力便很快转向了即将开始的会猎之上。
女儿家的争奇斗艳固然有趣,但会猎上所展现的儿郎勇武才真正能入得门阀家主们的眼。哪些人值得结交,什么人可作乘龙快婿,哪个家族能拔得头筹,又有谁会赢得国公爷的另眼相看,都是他们暗自权衡和较量的事情。
悠长的号角响起,观赛台前方的大空场上跃然驰入了六匹战马,飞蹄扬鬃,势如奔雷。为首两人,正是靖国公南怀瑾和妻子托娅,长子南江风、长女南江雪,以及三子南江云和四子南江雨紧随身侧,各人皆着黑金相间的猎装,马挂箭筒,手执弯弓,勃勃的英姿令在场众人都高声喝起彩来。
“这便是会猎的开场式了,这一次让燕京城的太守搞的可是格外别开生面呢!”观赛台上,南怀仁对礼部尚书笑道。
礼部尚书点点头,目光自始至终落在那六匹飞马上。南怀瑾的勇武他早有耳闻,却没想到他的妻子和儿女也都有着这般精湛的骑术,南江风自不用说,南江云和南江雨年纪虽小,却也都有模有样,而那个前几日把他噎了个半死的公府大小姐,不过十岁的年纪,挽缰纵马之间,竟绽放出无限的风华。
又是几声短促的号角,大空场外围突然竖起了一只只箭靶,高高低低错落无序,竖起的时间也毫无规律,而那箭靶之上并无红心,却是悬着一枚枚小小的金铃。
南怀瑾一声呼和,六匹战马骤然散开,马上的六人各自抽箭、弯弓,急速的奔跑圈转之间,箭矢带着嗖嗖的风声流星般飞出,那一枚枚金铃雨点般纷纷下落,发出一长串悦耳的鸣奏,和着低沉的马蹄声,如北地的长风中响起的天籁之音,令人心旌摇荡。
彩声持续轰响,当九九八十一枚金铃被尽数射落的同时,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一双双眼睛洋溢着满满的热忱。
甩镫下马,南怀瑾带着妻子和儿女走回观赛台,皆是英姿笔挺,步伐沉稳,黑衣上的金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在这赛场之中,便如一面从容而高贵的旗帜。
礼部尚书也含笑迎了上去,口中道,“公爷和夫人这般英姿飒爽,几个儿女也都是人中龙凤,真是羡煞旁人了!”
“大人谬赞,不敢当。”南怀瑾笑道。
就在此时,一声轻呼突然响起,但见随着礼部尚书走下观赛台的袁玲脚下似是一绊,整个人踉跄地向前扑跌过去。南怀瑾跨步上前,展臂一揽,托在她的腰间,稳住了她的身体。
“袁姑娘小心。”收回手臂,南怀瑾看了看她,阳光从他背后照来,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一双剑眉之下,眸光有些幽深。
“多谢公爷。”袁玲敛衽而拜,场上众人各怀心思,一时都安静下来。
“袁姑娘可有受伤?”南怀瑾问。
“还好。”袁玲道,“可能稍微扭了一下,谢公爷关心。”
南怀瑾一招手,鹰卫统领冥犀便即走上前来。“派人送袁姑娘回府,找大夫看一下。”南怀瑾道。
“是。”冥犀应道。
“不……不用,公爷。我没事。”袁玲忙道。
“猎场辛苦,姑娘回去休息吧。”南怀瑾只简单说了一句,便一边携着托娅走上观赛台一边对礼部尚书道,“大人请。”
“公爷请。”礼部尚书摆出笑脸,却不由向袁玲看了一眼,后者正被几名鹰卫带了开去。一众门阀官员彼此交换着眼神,公府四子皆是面色如常,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或者是,对刚刚发生的事全不在意。
雄壮的鼓声响起,会猎开始了。人欢马叫,众多儿郎驰入原野,发出纵意的呼喝直往落北长林方向而去,其间也不乏豪门之女——北地尚武且较南方开放,不少闺阁千金也擅于骑射,与男子共同参加会猎并不稀奇。
空场之上也设置了一些其它项目,如步射、投壶、夺旗等,供未去会猎的其他勋贵们消遣比试。公府四子也没有去参加会猎,而是陪着刚刚出现的子渊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一起饮茶闲聊。
“师叔这几日去哪了?连父亲的寿宴都不肯露面。”南江雪道。
“寿宴上那么多大人物,你师叔我胆子小。不过当日的事情我可也有所耳闻。”子渊笑的懒散,“唉,可惜了那么年轻貌美的姑娘,你们几个家伙那般不留情面,今日公爷还这会儿就把人家送了回去,这往后的日子当真是蹉跎岁月啊!”
“师叔要是心疼,那便带回雪归山吧。”南江雪撇撇嘴,“是收作小十六,或是别的什么,国公府都没有异议。”
子渊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他瞪起眼睛,“你这死孩子,说起话来越发没遮没拦,没大没小!”说着转向南江云和南江雨,“两位小公子可千万别学你们的姐姐,你们的大哥才是榜样。”
“兄长说的是。”南江雨咬着满嘴糕点频频点头。
“你叫先生什么?”南江云一愣。
“兄长啊!”南江雨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既然大哥是榜样,咱们当然要顺着大哥叫才对。”对南江雪呲牙一笑,南三公子得意道,“姐姐说对不对?”
“你说呢?”姐姐也一呲牙,姐弟俩看上去就像是两只阴险的狐狸,令南江风和南江云齐齐抚额。
四人坐在一处,一时说起子渊这些年的经历,南江雪在雪归山上的生活,一时又说到南江风的极北军旅,南江云和南江雨在燕京的课业,谈谈笑笑,好不惬意。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观赛台空场方向隐隐传来了一片嘈杂之声。南江风微微皱眉,向夜砚看了一眼,贴身护卫便即走了开去,而再次回来的时候,脸色已不太好看。
“古木布特家的家主出事了,说是惊了马,摔下来的时候头恰好撞在了一块尖石上,人怕是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