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空清澈无比,初晨的阳光照在雪地上,泛起一层暖暖的金色。南江雪的大帐里,墨碣帮她换完了伤药,束好头发。
“报!”门外传来军士通报的声音。
“进来!”南江雪道。
一名雪狼应声入内,躬身道,“禀大小姐,大公子遣人来报,现距此不足十里,望汇合大小姐同入樊城。”
“大哥来的好快。”南江雪扁扁嘴,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这个别告诉大哥。”她的左臂昨日在制住伊勒德的时候,也被他的弯刀划了一道口子,隔着护甲,伤的倒是不深。
“是。”墨碣苦笑,南江雪则朝他淘气地一呲牙,随即起身道,“走吧,出去转转。伊勒德那个家伙,昨晚还安分吗?”
“吵嚷了一阵子,先是要伤药,然后又要帐篷,要饭吃,要酒喝。羽林的云统领对他说,‘我们大小姐休息了,黎将军也被你们气晕了,您要的这些东西我又做不得主,您说如何是好?’伊勒德拿他没办法,只得闭了嘴。”墨碣一边替她披上外氅一边回道。
“这个云朗有点意思。”南江雪笑道,“乌兰巴日还在附近?”
“一直在大营外。”
说话之间,两人走出了营帐,与军士们随口打着招呼,南江雪一路来到了伊勒德等人被看押的地方。
与上一批俘虏相比,伊勒德他们的待遇实在凄惨,荆条和栅栏将他们围在当中,一个晚上,他们的头上、身上都结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见南江雪到来,鞑塔部的废世子展颜一笑,“起了?”
“起了。”南江雪回以一笑,又对上前施礼的黎落道,“怎么不休息?”
“属下无碍。”黎落道。
“别那么硬气,小子,昨天要不是我的烈酒加上你家大小姐嘴对嘴地喂你,你还哪来的小命?真不知道你上辈子怎么修来的好福气!”未及南江雪开口,伊勒德已阴阳怪气地说道,引来他属下的一片哄笑,似乎觉得身上都没那么冷了。
“你胡说什么?”黎落一怔。
“他还真没胡说。”身边的云朗凑到黎落耳边轻声笑道,又补充说,“确实是好福气。”
“闭嘴!”黎落一声低喝,云朗忙后退一步,吐了吐舌头。
“原以为我们极北的女子最是豁达,看来我错了。南大小姐,真是失敬了!还是说你跟这位黎将军本是一对?”寻机挖苦一番敌人的头领,看看他们怒气冲天的样子,伊勒德认为这样心里会舒坦许多。
“你!”黎落唰地一声抽出长剑,提步便要上前。
抬手拦住黎落,南江雪走到伊勒德跟前,俯下身,一张笑吟吟的脸孔直凑下去,“心情不错。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伊勒德不自觉地绷直了身体,警惕道,“什么什么打算?”
“跟我去临确城还是想我把你送给阿拉达图?”南江雪继续笑道,“不过你这些手下带着实在麻烦,不如……”
“你敢!”厉声喝断了南江雪,伊勒德突然感到这个女子的笑脸竟是如此可恶。
“你觉得呢?”南江雪的声音依然温柔,笑看着伊勒德紧抿的嘴唇和逐渐暴起的青筋,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面颊,“所以,管好你的嘴巴。”
“嘿!小丫头!你竟敢调戏我们少主人!”坐在伊勒德身边的一个魁梧汉子一脸怒容地朝南江雪嚷嚷起来。
“什么调戏!”伊勒德气哼哼地踹了他一脚,惹来双方军士的一阵大笑。
“报!大公子到了!”随着军士的大声通传,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营外。白雪如浪翻滚,现出层层甲兵。不一时,一队飞骑便驰入了大营,正前方一名青年将军,黑色战甲,猩红战袍,身姿挺阔,镌刻般英俊的脸孔,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睛,在见到南江雪的时候漾起了柔柔暖意。
“叩见大公子!”“叩见将军!”雪狼和羽林的兵将哗啦啦跪倒一片。
手臂一扬,南江雪扯开了身上的裘氅,顺手抽出墨碣的佩剑,双足一点地,径直跃向了勒住坐骑的南江风。
众人纷纷退开,南江风微微一笑,长剑一提,纵身下马,在与南江雪身影交错之际向后一仰,躲过了她凌厉的第一剑,脚步再转,南江雪第二剑从他身侧削过,旋即第三剑便又横扫而去。南江风再次避过,一声清喝“小心了”,陡然出手,出鞘的剑锋直刺南江雪面门。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南江风旋起的红色战袍间分合腾挪,落雨般的交击声携着强大的剑气扬起满地的白雪,带着一种浓烈的杀伐之美。
伊勒德不错眼珠地看着打斗的两人,诡奇、凶狠,步步杀招。原本还在因昨晚一个不慎输的莫名其妙耿耿于怀,此刻突然感到一阵丧气——这两个人,他一个都打不过。
似是很久,又似是顷刻之间,两人各自旋开立稳,身周的白雪款款落下。
南江风望向对面的女子。一年多未见,她长高了许多,一身素色雪狼战服,星眸含笑,玉立婷婷。恍然之间,那靓丽的女孩已过及笄,正绽放出千般韵致,清阳曜灵,和风容与,令他的心忍不住疼了起来。
“哥哥!”南江雪的脸上则绽放出无比明媚的笑颜,长剑插于地上,一头扑进了南江风的怀里,也将他的一颗心生生震醒。
“小雪。”南江风含笑揽住妹妹,触手的冰凉让他轻轻皱了皱眉毛。他伸手解下自己的战袍宠溺地裹在南江雪身上,黑旗参将贺兰峻、风豹统领阿斯兰,以及接替夜砚成为南江风贴身护卫的龙羽则纷纷上前,向南江雪俯身行礼。
“小祖宗,您这功夫是越来越吓人了。”贺兰峻笑道,“这次来北线,可会多呆一阵子?”
“那你是想让我多呆还是不想让我多呆啊?”南江雪笑道。
众人玩笑几句,南江风转向了伊勒德,温和一抱拳道,“世子有礼。”
一声“世子”,落进极北一众汉子耳中都很是舒坦。“南大公子,久仰。”伊勒德回礼道,“没想到咱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你这妹妹不错,功夫够好,心也够狠,这一晚上折腾的咱们是饥寒交迫。”
“谁让你趁火打劫。”南江雪笑眯眯地说,南江风则微微一笑,“世子若愿意,便请帐中一叙。”
“那自然好。”伊勒德也不犹豫,当即站起身,并抬了抬自己被捆缚的胳膊,南江风做了个手势,便有军士上前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伊勒德的属下却纷纷叫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