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甘庆分派的孟虞两县地处翼城以西，确是荒僻之地，几个村子加起来大概千余人，村子间没有什么正经的道路，房舍是用木条、石头以及油毡搭起的棚屋，极其简陋。

村子里的壮丁白天都要去外面给别人种地或是放牧，所获的银钱却很微薄，剩下老幼妇孺开垦荒地，以期来年能有点收成，让日子过的不至于太过艰难。

北线新兵的到来在村子里引发了不小的震动，满身补丁的孩子们兴奋地跑出来，瞪着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看着这些身姿笔挺的军士，佝偻的老人不停向他们鞠躬道谢，女人们则拿出家里很珍贵的杂饼，塞进他们的手里。

贺兰峻将新兵团分成了十个小队，在经验丰富的老人的指点下负责几个区域的垦荒，还指派了其中两队帮助村子里修建水渠——此前，他们要去很远的地方背水。

“哎呀墨雪，不是这样的。看着我！”有新兵接过墨雪手中的锄头，娴熟地挥舞起来，“没想到你还会有这么笨笨的样子，哈哈哈！”

“一看就没干过这些。白白嫩嫩的，你不会是哪家的少爷偷跑出来的吧？”

“唉，得了，你别在这捣乱了，我看你还是去给他们帮忙吧！”有人笑着指向不远处，村里的老人和女人正在给他们准备饭食。

墨雪也不生气，揉揉鼻子，呲牙一笑，便真的朝那边走了过去。

他似乎很喜欢跟村里的人闲聊，从儿子在做什么，女儿是否许了人家，老人病了去哪里医治，到可曾去过翼城，有没有匪患曾经骚扰村子，哪个官员他们最是喜欢。

对于有些话题，人们一开始还有些回避，但随着彼此之间关系越来越熟，这新兵又有着那么一张温和漂亮的笑脸，一些人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这里荒僻，倒是没来过什么抢匪。”

“是啊，这里也没什么可抢的。”

“倒是那些官家老爷，可比抢匪更可恶呢！”

“这孩子！这话在小军爷面前说说也就行了，可千万别到外面瞎说！小心被抓起来！”

“小哥哥，以后我也想去北线当兵！”

“你们在临确城可吃的饱？军饷能按时发放吗？”

“怀安大将军和大公子带兵，怎会克扣？”

“我们原本不在这儿，因为交不起租子，这才不得不到这个地方过活。”

“我们的地被官家老爷拿走了，全家都被赶了出来。”

“翼城吗？没去过。”

“我去过一次，那里的房子可真漂亮啊！”

“顾老爷一家最是仁善，经常接济穷人，只可惜不做官，很多事管不了。”

“苗大人很好啊！”

“苗大人被下狱了，我听我儿子说的。”

“为什么？那么好的人！”

“唉，一个贪心不足的太守，加上一个横行霸道的将军，整个昆凌都是他们的天下，苗大人能有什么办法。只盼苗大人别被他们害死了就好。”

“咱们的太守至少做了一件好事，便是让小军爷他们到咱们这来了。”

……

很多时候，人们便这样自顾自地聊起来，墨雪微笑着听着，但墨杰却看到，他那双美丽的眸子却变得异常幽深。

新兵们也没怪墨雪“偷懒”，对这个长的漂亮脾气又好的同伴，他们平时也就是开开玩笑，心里面都挺喜欢。

有两次贺兰将军把墨雪喊去了他的行帐，不过好像也并没有因为她经常坐在那里跟村民们聊天而挨骂。

※※※

两千个健康的青壮给村子带来了勃勃生机，荒芜的地面被翻耙出松松的土壤，山坡上辟出了可以栽种果树的地方，当通向村子里的水渠冒出汩汩水流的时候，大片的欢呼声顿时响了起来。

时间似乎过的很快，再过几天，新兵团也将结束此行公干，回返临确城了。

夕阳西下，村民和新兵们坐在田边，看着眼前那一道道规整的田垄，擦一擦头上的汗水，脸上现出的都是满足欢愉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