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南江雪坐在青青的田垄前跟人们聊着天,和煦的微笑和曾经熟悉的话题,让他们渐渐放下了身上的局促,在她面前,似显得比她的属下们更加放松一些。
一时军士们抬来了饭食,南江雪便招呼大家,“来,一起尝尝我们军营里的伙食!”
阔尔罕注视着不远处的南江雪。
与这位大小姐曾有过两次近距离的接触,一次是燕京会猎,父亲意外亡故,她在鹰卫的簇拥下奔马出城,跟他说了一会儿话,那一年她十岁。
第二次是一年春围前夕,得知苏家小姐要设计南江风,他与她街上巧遇,便将此事告诉了她,那一年她十三岁。
如今两年多未见,她长高了许多,已然成为了靖北北线军的将领,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威势更重,却偏偏常是春风笑语。
她服饰简单,很随意地坐在田间跟围拢的村民们闲谈,手中拿着的汤羹和面饼与随行军士们的一般无二,这让他一时间对自己的世族优越感感到可笑。
父亲的离世和古木布特家主的更迭,令他这个显赫的门阀公子日渐没落,族人表面客气,暗中提防,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少爷们似乎突然难以忍受他的坏脾气——虽然他一向如此,纷纷远离。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反而让他的心沉了下去,并得到了黑旗燕京近卫旅统领乃至国公爷的认可,两年的时间,他从佐校擢升为参将,如今又调任为一方守备军的统领。
然而他的心真的沉下去了吗?也许,他是想用自己的能力,找回往日的骄傲吧。
可什么是骄傲呢?眼前的那个女子,二八年华,荣宠一身的公府长女,手掌让人谈之色变的双色令牌,却踏马于边关苦寒,行走在百姓之间,舒眉浅笑,没有造作,毫不矫情。
这般的骄傲,才是世族门阀当有的骄傲吧!
长思之间,忽觉一人走至自己身旁,转头看去,却是大公子南江风。
“大公子。”阔尔罕躬身行礼。
南江风“嗯”了一声,说道,“昆凌守备军跟新宾沁守备军和黑旗燕京近卫旅都不太一样,这里的底子弱一些,将军以后多费心吧。”
“末将应尽之责,定当全力以赴。”阔尔罕道。
“若是当真遇到什么为难之处,也不妨跟小雪说说。”南江风道,目光依然落在不远处的南江雪身上。
“不敢过于劳烦大小姐。”阔尔罕答。
看了看古木布特家倔强的少爷,南江风微微笑了笑。“将军身负要职,定当知道什么事是最重要的。”
阔尔罕一怔,既而垂下眼眸,静静应了一句。
“令尊的事情,将军的调查可有什么新的进展?”南江风转换了话题。
“没有。”阔尔罕的声音有些沙哑,“也许这辈子都查不到什么了。不过至少,末将知道该当如何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抬起眼帘,他将目光重新投向前方。
点了点头,南江风不再说话。
半晌后,阔尔罕开口问道,“大公子和大小姐今晚是在镇府落脚还是去守备军的驻地?”
“我想小雪应该是想就地扎营吧。”南江风道。
“那末将去安排。”阔尔罕躬身道。
※※※
南江风的确很了解他的妹妹。
当晚,一行人就地扎营,次日清晨出发,晌午时分抵达太守驻地——翼城。
通向太守府的主干道两旁挤满了人,好奇的、兴奋的,以及忐忑的,各异的表情和心态不只因为入城的是北地大小姐,更因为这位大小姐翻手之间便让昆凌换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