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地的军报送上皇帝的案头,祇都朝堂大惊。
自当朝皇帝登基以来,极北还从没有过这样大的动作,何况他们倚为屏障的北地正陷入权力争夺的乱局之中。
有人终于意识到了南怀瑾的巨大威力,因这位靖国公的遇刺扼腕不已。
有人对于北上御敌的南江雪大加赞赏,却又不免忧心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能否守住北境。
还有人认为南怀仁在这样关键的当口争权发难,实乃不分利害,不顾大局。
但同时也有朝臣提出,这正是压制北地的最好时机,以此为借口派大军进驻,必能将这片形同藩国的领土收归朝堂。
不过立即有另一些朝臣忿然出列,称若此时朝廷兵发北地,趁机收权,那身在边关准备迎敌的南江雪和20万北线军将做何感受?
倘若他们心灰意冷或是反身与朝廷理论,令得极北联军大举南下,这个责任又由谁来负?
当务之急,要么安抚南江雪,保她后方安宁,要么派兵支援北线,以示皇家天恩,否则便是置社稷百姓于不顾,让皇帝背负千古骂名。
众人在朝堂上吵的一塌糊涂,皇帝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突然发现,让三儿子到燕京为南怀仁助阵是一步烂棋,倘若靖国公府跟南怀仁对峙燕京,北线无人统领,北地必陷于蛮敌的铁蹄之下,甚至会祸过关阳。
好在靖国公的女儿尚能以大局为重,抛下燕京直奔前线,但此时若朝廷再胡乱出手,那丫头岂会一忍再忍?
两年前她来祇都,他可是亲眼见识过她那不好惹的性子。
要派兵支援北线吗?他没有想好。
他希望向北地施恩,却又不想损了天元的兵力,何况这些年的重文轻武,如今举目四望,他并不觉得天元的哪位将领,哪个军团可以在那凶险苦寒之地,在如狼似虎的靖北北线军面前给他露脸。
不过四儿子的一番奏请解了他心中之困。
“父皇,儿臣请领郡王府亲卫骑兵队,北上临确,与靖北军并肩御敌,以示朝廷支持,皇家天恩!”沈明瑄立于大殿之中,朗声说道。
一个皇子亲赴战场,的确能安抚前线,昭显恩德,既不折损朝廷兵力,其意义又抵得上千军万马。
他这个四儿子,没有因为他将老三派去燕京心生不满,而是踏踏实实在祇都帮他打理事务。
此番蛮敌将犯,朝堂沸议,他却肯远离嫡位中心,只身犯险,无论是魄力、胸襟和格局,还是对自己的恭敬孝顺,都比那一味仰仗母族,只知道在燕京城搅弄风云的三儿子强了不少。
再见沈明瑄,长身而立,眉目坚毅,英气勃勃,心中是越发喜欢,可突又觉得若是他在战场上遭遇什么不测,自己岂不是会失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子?
“父皇!”眼见皇帝沉吟不语,沈明瑄已微露焦急之色。
“瑄儿所请,朕会认真考虑。”皇帝说道。
沈明瑄确实很焦急。
得知极北大军聚集,南江雪返归北线,他整夜都没能入睡。
那个钟灵毓秀的女子,那轮亮在他心中的皎皎明月,当想到她腹背受敌,即将搏杀疆场,他就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浴血,共死同生。
他反复揣度着皇帝的心思,衡量着如何才能获旨出征,这才有了今日朝会上的奏请,果然令皇帝心动。
他事先并没有跟长孙商议,在他想来,他的母妃是不会让他远离朝堂,以身犯险的。
但最后促成皇帝下定决心的却正是他的母妃。
“让他去吧。这样做既能安抚边关将士,也可彰显陛下皇恩,相信靖北北线军定会全力以赴。”长孙容惠对皇帝道。
“你……不担心瑄儿的安全?”皇帝微愕。
“臣妾是做娘的,如何不担心?”长孙的眼中动荡起盈盈的水光,“可瑄儿是皇子,为君父分忧,为朝廷出力,是他当尽之责。而且臣妾想,靖北军……会保护好他的吧。”
那一夜,皇帝宿在了萱若宫,很是温柔。
第二日,圣旨下,命睿郡王沈明瑄亲率两千王府亲卫队,另加三千精锐骑兵,由一品将军许印辅佐,赴临确城参战。聂远封骑都尉,随行护驾。
接旨后的沈明瑄更不停留,会同许印次日出发,一路打马疾行,过关阳要塞,直奔临确城。
临确城前,当他看见一身戎装的南江雪,当她对着他露出了那熟悉的微笑,他那颗悬了一路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许将军。聂都尉。”将目光落向沈明瑄身侧的另两人,南江雪拱手为礼,许印和聂远则急忙还礼。
北地靖国公可不同于一般的国公爷,虽朝廷始终不肯封异姓王,但却位同超品。
即便南江雪未得皇帝明旨颁诏,算不得正式袭爵,然南怀瑾既已将鹰符传给了她,她的身份就已是北地宗主,靖北元帅。
何况许印对这位南大小姐感观颇佳,聂远更是以皇四子马首是瞻,因此对她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南大小姐临危受命,慷慨领兵,老夫实是钦佩不已!”眼见祇都朝堂上那明媚女子如今将袍轻甲,英姿玉立,许印忍不住由衷叹道。
“保家卫国,分内之事。”南江雪轻轻一笑,“不过得许将军前来相助,确是江雪之幸。”
说话之间,自沈明瑄身后又转出一人,笑吟吟地对着南江雪一拱手,“南大小姐别来无恙!”
那人明眸皓齿,眉眼间稍显散漫,南江雪一见之下不由现出了讶然,沈明瑄轻咳一声,显得有些尴尬。
“大公主殿下。”南江雪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