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穆一役,联军和靖北军总计十万人身死,成为了太阳和草原的祭礼,使得第二日的太阳更加鲜艳,第二年的春草愈发葱茏。
南江雪这个名字则成为了极北人心中翻手可生、覆手可死的符咒。
在这场决战中,极北联军损折八万,是靖北北线军的四倍之多。
而自南江雪临确城发兵后的近三个月来,极北参战的二十一个部落死伤人数则更为庞大,包括鞑塔、伦支克拓和兴厷在内的十三个部落全军覆没,后方留下的唯有些全无战力的老弱妇孺,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亦或是北地宗主的安排。
此外,鞑塔当时引来的色厥、西胡、达辣和沙突卫,色厥尽灭,其他三个部族也都先后损兵折将,败退而走。
清理战场、救治伤兵、收获战利、整顿军营、派遣斥候……南江雪有条不紊地安排了数项军务,处理过自己的伤口后,将投诚族长和俘虏的军士交给了兄长南江风,命鹰卫统领冥犀跟随,面都没跟他们见便去巡查军营了。
不过极北人知道,对于他们这些战败者来说,人家的主帅见还是不见,什么时候见,那都得人家说了算。
好在出面的人是南家大公子、靖北北线军副总指挥南江风。
论身份,论地位,论心智和格局,他都是上佳人选,在他面前,虽说他们施展不了什么欺哄的伎俩,但南江风也不会意气用事,可能还比南江雪那丫头更好一些。
谁都看得出来,那丫头心情不好。
此前的兴厷对茏甲大开杀戒,南江雪报复了个彻底,三万大军一个没留。
还有鞑塔部,据传那森当时已愿投降,那南江雪只是摇了摇头,挥剑便斩了他的脑袋。
这个女人,发起飙来可是比她的父亲、兄长都要狠绝。
在苍焰统领、北线中将夏之岚的陪同下,南江雪巡查着整座大营。
军士们见到她时都很高兴,也不时有武官近前报告军务。
战争结束了。
近三个月的时间,他们以攻代守,转战极北,以少数兵力彻底打残了来势汹汹的联军,让他们已没有胆量和能力再踏近北线半步。
而这三个月以来,南江雪以女子之身,花样年纪,出生入死,决策杀伐,永远挺直着背脊,丝毫不曾懈怠。
她跟他们同食同宿,会跟他们开玩笑,但严厉时,他们也都怕的要命,但却依然能感觉到她对军士们那种发自内心的关切。
在他们的眼中,她已是当之无愧的靖北主帅。
他们热爱这个主帅,心甘情愿地追随她,服从她,把生死荣辱全都交付给她。
除了贴身护卫墨碣和亲卫队统领黎落,南江雪的身后此刻还乖乖地跟着两个少年,不说话,不乱看,腰身笔挺,面容端肃。
这两个少年,其中一个正是南家三公子南江雨,近一个月一直游走于几个重要的极北未参战部落,其中包括伊勒德的萨日部。
茏甲军的格尔塔之败令原本在控制中的战局陷入胶着,扎音的南下也令不少部落蠢蠢欲动,其中就包括此前未参加联军的部落。
若这些部落借机纷纷起兵,整场战局就会变得非常被动。
是以,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南江雪必须稳住他们,而南江雨则是最好的人选。
他是南家三公子,身份足够,十三岁的年龄又不会给那些部落带来不适的压力;与此同时,她很了解这个幼弟,心思机敏,智计百出,特有的那种刁钻不是一般人可以欺骗或应付的了的。
有鹰卫统领冥犀协助,雪狼和雨狮护卫,当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南江雨也不负所望。
他很好地稳住了那块战场,甚至还和一些部族交上了朋友。比如萨日部。
当然,萨日族长伊勒德本就与南江雪有旧,还曾南下帮助过南江雪击溃了截杀她的鞑塔重甲兵,但伊勒德本身也挺喜欢南家的这个小公子。
他聪明,有胆色,身手也好,还挺有趣,时常出人意表,有时也会把他搞到气结,而这个时候,伊勒德便会想起那个笑颜如花又可恶透顶的女子。
他们还真是亲姐弟啊!
如今她怎样了呢?
背负起父仇和内忧外患的她,可还会露出那种美丽却又恼人的笑容?
走在南江雨身边的少年叫多吉,南江雪认识的那个骗过她还总喜欢缠着她的小勇士多吉。
多吉的年龄跟南江雨相仿,脾气秉性也挺像,一见之下自是相互欣赏又相互叫板,有时闹哄哄地在伊勒德跟前,让萨日的族长突然生出了一种养了一对倒霉儿子的感觉。
南江雪,你折腾我还不够,还把你弟弟送来气我,把我的多吉都带坏了!伊勒德咬牙切齿地想着。
亚特穆大会战,南江雨归队,多吉也央了伊勒德跟了过来。
“我想姐姐了。族长你也想吧?要不然干嘛在山上从头看到尾。我替你去瞧瞧她?”多吉笑眯眯地对伊勒德说,被伊勒德一脚踹到一边去了。
眼见南江雪在血海尸山中叩拜同袍,在帅帐里平静地发号施令,见到他也没怎么搭理他,多吉的心里便开始莫名地发慌。
“姐姐好像不一样了。”他对南江雨道,见南江雨白他,又撇撇嘴道,“你姐姐你姐姐!真是个小气鬼!”
“我警告你,这两天千万别惹我姐。你才见识过多少,她其实可吓人了。”南江雨提醒他的小伙伴。
“我哪敢惹她?我们族长都不敢惹她!”多吉点着头,又很同情地看着南江雨,“你能长这么大真不容易。”
“可不是嘛!”南江雨一副很命苦的模样。
“可是,我真的很羡慕你啊。”只听多吉又幽幽说道,这样的口气不禁让南江雨转过头去。
“她杀了伦支克拓的巴图,我们灰哥渃部因此大仇得报,但是,她也救了玛法雅城中的老百姓。你的姐姐,她很了不起。”多吉的目光落在前方女子的身上,亮晶晶的。
“是啊。”南江雨的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有些得意,有些感慨,又带有着一种罕见的深沉。
回返主帐的途中,南江雪看见了聂远。他似有什么话要说,但张了张嘴却又犹豫起来。
“什么事?”南江雪问。
“呃……大小姐,那个……殿下也受伤了。您有时间的时候过去看看?”聂远道。
“殿下受伤了?”南江雪皱起眉毛,“伤的严重吗?”
“还……还好吧。后背被划了个口子,已经处理过了。”聂远道。
“为何不早说?”南江雪一边说着一边朝沈明瑄的行帐走去。
“殿下不让说。只是那口子有点深,我是想看看,您这里有没有什么雪归山的药,或许殿下能好的快些。”聂远跟在她的身边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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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沈明瑄的行帐,皇四子已站起身来,帐内的许印和宋子言齐齐向南江雪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