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往往最是平静,在貌似古水无波,一片喜庆祥和的氛围下,慕涵依旧每天柔弱地诵经念佛,早睡早起,顾南衣自从上次从石洞回来后,虽说自己在时毫无异样,但鞋子上的红土与袍角不小心沾到的硝石灰无声地告诉着她,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转眼距离浴佛节之期仅有三天,慕涵来不及,也没有办法将消息传递出去。也许是上次的行动打草惊蛇,她明显感觉到自从石洞事件后,悬崖周围多了不少的眼睛,况且每日都被庙里的大师盯着,晚上后白鸽飞出又过于贸然,因此她不敢鲁莽行动,只期盼这凤卿尘这么多天收不到自己的消息能察觉不对,派人来解救水深火热的自己。
不过自然这几天在大殿上的慕涵也不是毫无所获,因为她发现了那个那天在悬崖边手持竹篮的俊俏小和尚,他跟随方丈大师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礼佛的样子虔诚认真。
大殿上厚重的檀香熏得她头疼,余光瞥到香案下方正在一边闭目诵经,一边轻敲木鱼的方丈和监寺,她的心中十分不屑。
梁文定在此处做的皮肉生意定然有些男女是不愿意的,以前见惯了青楼残酷手段的她自然知道有哪些办法能让那些人乖乖听话,左不过痛打一顿,或施以威胁。但是即便有外族与内部高层的帮助,要是有人能站出来揭发阻止也未必能让他们在此为非作歹,由此可见,要么这两个面慈心善的大师和他们都是一丘之貉,要么就是他们阳奉阴违无视纵容,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在方丈宣布今日上午祈福时间足够,可以回房略作休息下午继续时,慕涵悄悄走到了清秀和尚的旁边,见他直直地低头盯着脚尖看时,便装作体力不支,头晕眼花地向他身上倒了下去。
男女本授受不亲,出家人更是如此。只不过慕涵倒得突然,小和尚别无防备,只是下意识伸手一接,正巧将她接在臂弯里。
她佯装中暑,手脚酸软地死死扯住小和尚的衣服,嘴里却柔弱无力,虚弱地对方丈说:
“让大师见笑了,我头有些晕,怕是自己回不去了,能不能麻烦这位小师父将我送回去?”
泫然欲泣的眼神惹人垂怜,她虚弱的语气让方丈不忍拒绝,心里认为小和尚年纪不过十六岁,送一趟也不会引起非议,况且慕涵的身体状况看起来的确不良于行,如此的话送一趟倒也无妨。
是以便点点头同意了。
小和尚感受到慕涵有力稳健的手掌,也注意到她在说话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狡孽,但是他没有戳穿,双手合十,点点头,虚虚地扶着身旁的她走向别院的方向。
一路上两人没有一句交流,慕涵伸手按着胸膛作西子捧心状,而小和尚则一本正经,面无表情地扶着柔肤弱体的她缓缓而行。
看着身旁的木头脸,她不由得想起了被救后刚刚苏醒的顾南衣,和他简直一模一样,活像一块木头成了精般不近人情,不过,她觉得南衣比他好看一些。
到了别院后,小和尚将她扶到了发霉的木桌前,确认她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后才轻轻撤了手,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垂目站在了桌子前面。
慕涵细细打量眼前的小和尚,相比那天的惊鸿一瞥,今天看得认真又仔细。
叫他小和尚,是因为他现在的年纪原本应是张扬恣意,自由飞翔的年纪,要是一般的男孩子,或许早就因为不知无畏而去勇敢闯荡了。无论在这最美好的年纪别人都干什么,但绝不是每日心如止水地对着青灯古佛颂咒念经。
想到这儿,她的心里出现了一丝怜惜。
透过少年灵动的眼眸和他站在这里的动作,她知道他知道自己的用意,只不过是在试探的自己的目的与用心。
他很聪明,也很世故。
那天在悬崖边见到他绝非偶然,他一定知道些隐秘,又害怕自己戳穿他,因此刚才没有揭露自己的谎话。那他现在默不作声是为了什么?在看自己的分量和筹码吗?
就在慕涵的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眼前的小和尚高挺的鼻梁上也沁出了细微的冷汗,忍不住抬起圆润的眼眸看了一眼像是老僧入定的慕涵,抿了抿瘦削的唇,咬咬牙,依旧坚持敌不动我不动的传统战术,依旧默不作声。
她今日本就没打算真的问出什么,不过是想试探一二罢了,因此便指了指小和尚身前的木凳,满是笑意地说道:
“别拘束,坐吧。”
小和尚向她行了一礼后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