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致算了算,从进入所谓的“镜缘仙界”,我至少看见了几百面大小不一、形式各异的铜镜。如果说外面的镜子精雕细琢、巧夺天工,彰显了无与伦比的艺术价值,那么这个区域的铜镜,则可以用超越常理、颠覆认知而让人惊叹。
比如在一面汉代的蟠螭纹镜,在它五步之内范围的地面上,生长出了茂盛的彼岸花,而超出这个范围则寸草不生;还有一面战国时期的铜镜,如果用灯光照在上边,再折射到墙上,却看见一个体态匀称、美似天人的女子翩翩起舞。
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有一面不知道是何年代的铜镜,其背面的圆形边缘上,篆刻着“甲乙丙丁”和“子丑寅卯”等代表天干地支的汉字。铜镜的中间则有两根可以调节的指针,有点像现在常见的挂钟。这让我想到了我国历法上自古以来就一直使用的“干支纪年法”。我按照天干地支与现代时间的换算方法,将指针调节到公元626年,镜子的正面突然一阵扭曲,平滑的镜面上竟幻化出奇异的画面:
火红的天空下,映衬着一片雄伟高大的宫殿。一支由几十名仆从和卫兵组成的队伍,正急匆匆的向宫殿的城楼走来。为首的是两名衣着华丽、头戴金冠的年轻人。突然,其中一个年轻人似乎察觉了什么,他勒住马匹,面容焦急的和旁边的年轻人说了几句,两人立刻拨转马头准备离去。突然,另一支人马从城楼两侧杀出,当先同样一个紫袍金带的年轻人摘弓搭箭,将逃走的其中一人直接射落于马下。另一个想要逃走的人似乎想跑进宫中求救,却被一个黑脸虬髯的大汉催马赶上,又是一箭将其射杀,将尸体的人头割下,跪着呈于紫袍金带年轻人的马前。
画面的内容戛然而止,镜面也恢复平静,而我后背的冷汗却在流淌。这,这特么描述的不正是“玄武门之变”吗?那两个被射杀的倒霉蛋,分别是唐太祖李渊的长子李建成和三子李元吉;黑脸大汉是后来的兵马大元帅尉迟恭,而那个紫袍金带的年轻人,正是通过这次政变为自己迎来“贞观之治”的唐太宗李世民。
我操,这个玩意儿也太牛逼了。若不是这面铜镜固定在一个足有躺柜大小的青铜桌子上,我还真想带出去。我一时来了兴趣,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将指针调拨到对应2021年左右的样子。这次的画面让我有点迷糊了:只见街上的人们全都戴着口罩排成长队,周围还有人维持秩序。队伍的最前边,一个用白色塑料布把自己包裹起来的人,正用棉签在一个人的嘴里捅来捅去。正当我打算继续看下去的时候,铜镜却被齐不悔啪的一声扣在桌面上。“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咱们可不是来玩的!”齐不悔阴沉着脸走在前边,头也不回的补充道:“有些事情既然没有发生,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耸耸肩,不打算和齐不悔争辩。他说的没错,毕竟我现在心里最担心的,还是肖老二那边的处境。况且谁也说不好,乱碰这些神秘的铜镜,会给我们带来什么不可预见的危险。想到这儿,我快步跟上齐不悔,继续向深处的洞道探索。
“老尹,你们那边怎么样了?”又走了一会儿,肖老二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目前一切正常,你们怎么样?现在在什么位置”我回应着肖老二。
“我他妈哪儿知道啊?呵呵……”肖老二的回答明显有些怄气:“曾大小姐在前边带路,我就跟着走呗。”
提到曾暮雨,我轻咳了一下小声说:“有什么异常吗?曾暮雨和肥四在做什么?”肖老二自然明白我在说什么,先是大声的说道:“哦……你问曾大小姐啊,在前边琢磨撤退路线呢,她做的那些标记找到了,应该快到墓室了吧。肥老四?对着墙根儿撒尿呢。”过了一会儿,他似乎走到稍远的地方才小声说:“老尹,我觉得曾暮雨有点不对劲儿。”
我忙问怎么了,肖老二顿了顿说:“自打跟着曾暮雨做的标记走,我就能感到这边的阴气越来越重,冻得我和肥四直打哆嗦。凭我在东北上过几年大学的经验,这里现在至少是零下十度,可曾暮雨就穿着她那紧身的小皮衣,一点觉得冷的意思都没有。而且,这么低的温度,她嘴边一点哈气都没有,我几乎看不见她在呼吸。咳,这么说吧,我觉得她……不像个活人。”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这么一说,我才回想起和曾暮雨一起营救肥四,被那些活尸、黑铁塔围攻的时候,我早就因为左突右挡累的气喘吁吁、两眼发黑,而这个女人却没有显出任何缺氧的状态。当时我以为人家可能身体素质比我强,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老二,你自己提高警惕,尽量离这女人远一点,那个肥四也要注意,别让他跑了。”我嘱咐道。
“你放心,肥老四跟的可紧了,生怕我们给他甩下。哦对了,如果你也能感觉到阴气越来越重,气温越来越低,那说明咱们的距离就不远了。倒时候咱们尽量喊几嗓子,这些洞道又能传音,你俩也能快点归队,我他娘的可不想和这娘们多呆着了……啊欠!”肖老二打了个喷嚏继续说:“曾暮雨过来找我了,不说了。”
“老二,你们现在……喂?”我还想说什么,却见对讲机的指示灯又变成了红色。无论我怎么呼喊,传出来的也不过是沙沙的盲音,看来肖老二已经把对讲机关了,这让我的心脏又开始悬了起来。“继续走吧,如果感到温度下降,应该就离他们,或者也离危险不远了。”一直在我旁边听着的齐不悔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继续向前走去。
肖老二说的果然没错,又走了一段路,洞道里的温度开始骤然下降,周围的铜镜上也开始挂满了冰霜。我能看到齐不悔在勉强支撑着身体向前行走,白色的气体从他的鼻腔里冒出。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几场大战下来,我的衣服从里到外早就被汗水浸透了,现在温度又这么低,阴风一股股的往脖领子里钻,这种冰爽的感觉,真的能让人骂娘。不过这也意味着,我们和肖老二等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只要再次碰面,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又想到了曾暮雨,我很难将这个看上去言谈举止、思维逻辑都和正常人没有区别的俊俏女子,和那些全身朽烂,嗜血食人的活尸联想到一起。还有,曾家和肖家到底有多大的矛盾,能让两家的后人一下产生那么大的隔阂呢?
“老二,听见请回话!我们也走到这边了,跟他娘的进了冰柜似的!”我不断跺着脚,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子冲着对讲机说道。
“OK,我喊一嗓子你听着点啊……”那头的肖老二应了一声,便关上了对讲机。紧接着,我便听到洞道里传来了一句虚无缥缈、若隐若现的声音:“大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