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次龙血适格者实验,记录者塞廖尔·加图索。十分二十秒,受术者隐性血统被激活,十五分三十四秒,受术者转化为死侍,实验失败,失控死侍按照要求转移。” “第一百二十九次龙血适格实验……十二分五十一秒……隐性血统激活……十七分四十秒……受术者无法承受龙血死亡……” “第一百三十五次……” 凯撒翻动着面前的实验记录,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这显然是一份非法的人体实验的资料。他想要的证据,居然就那么轻易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塞廖尔,我想他的另外一个名字你可能不会陌生。”他身后的列车员也是看到了这份资料,他上前说,“雅各布,在你提交的任务报告里,死于你刀下的那个冒牌牧师。” “……我知道了。”凯撒合上资料,坐在阅览台边的椅子上。他双手合在一起托着额头,沉默不语。 房间内有些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给他盖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整个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虚掩着的门外传来火星炸开的声音。 列车员没有打扰想要一个人静静的凯撒,他快速的收起那几本资料,在几个文件柜之间来回检查,试试看能不能再捡捡漏。 低着头的凯撒默默的闭上了眼睛,明明没有做些什么,但是他却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一抹亮光从他的脖子间滑落,那是一枚银色的十字架,是他母亲的遗物之一,同时也是他作为信徒的象征。 只是现在看来,这似乎显得有些可笑,而可笑的不仅仅是他,还有他的家族,甚至是被欺骗了许久的卡塞尔学院也是这样。 光鲜亮丽的家族背后隐藏着的是无数人的骨与血,华美的宫殿之下埋藏着的是无数人的枯骨。自称为人类文明守夜者的他们,在名为文明的灯火下做出这样的事。 凯撒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抬起身子无力的看着墙壁上昏暗的灯光,一时之间呆坐在那里。他不怀疑这份资料的可信性,因为这些实验数据上面的实验题的名字,他有见过,在那份他从晚钟据点带回来,已经上交了的受庇护者的名单之上。 “我说,你差不多也该接受了吧?”列车员坐在他身边,像是在开导的说,“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不能一概而论。他们罪无可恕,但是你还有机会的不是吗?再说,学院原本就不打算完全追究你的责任,在学院内挺你的学生还是挺多的。” 凯撒没有说话,依然呆呆的看着。良久之后他才像是回过神来,有气无力的说:“少去了加图索的这个姓氏的凯撒,他还能算是凯撒吗?” “你以为他们是有多少人,是真的因为我的血统才聚集到我的身边的?a级虽然很罕见,但一个有着加图索姓氏的新生可能更加的罕见。”他摘下脖子上的银色十字架吊坠,默默的看了一眼,然后收在衣服的内口带里。 列车员耸了耸肩:“加图索家之前的全是确实令人生畏,如果不是这档子事,我想他可能会依旧立于混血家族的顶端,就像是一个皇帝一样。” 当然,他只是单纯的在调侃而已。在混血种的世界中,除去真的在世俗皇朝中担任过皇帝的人,没有人会自称这个象征唯一至尊的称谓。但是加图索家是例外,他们真的就像是土皇帝一样,将自己的家族视为一个王朝,而作为继承人的凯撒加图索,自然是享受着犹如皇太子一般的待遇。 在尹顿公学这座号称“精英摇篮”的学校之内,凯撒的同班同学中有来自各个古老家族的精英子弟。他的舍友是来自欧、亚、非各个王室的继承人……这样的得天独厚、或者说被人特意安排的成长条件,要不说加图索没有野心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不过原本秘党的人以为,加图索家野心再大,也就只是打算让他去竞争一下总统的位置,没想到区区总统的位置他们根本看不上,他们居然真的瞄准了混血种世界的皇座,敢向整个混血种秩序宣战。 虽说这不过是一些元老的猜测,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能让加图索家冒着被全世界混血种针对的风险也要选择背弃秘党,他们所图之事,或许要比这个更加的富有诱惑力。 “皇帝吗……”凯撒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人偶,目光无神的呆呆的看着墙壁上的照明灯。 然后他嘴角弯了弯,嘲讽的笑了笑:“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想着往旧的秩序迈进,我都怀疑他们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可能是最大受益人的他,似乎没资格那么说。所以最傻的还是他,毕竟他是一直活在由他们编织的谎言里。 突然间,他抬起了头,看向虚掩着的门。门外墙壁上的火光摇曳着,在走廊之中投下许多飘忽不定的影子,就像是有谁在外面,偷偷的通过门上的缝隙偷看他们一样。 凯撒明白这是幻觉,但是真的有人正在往这边来。他的镰鼬已经捕捉到了,走廊的尽头有着急切而有力的步伐正在向这边靠近。 他站了起来,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那之中亮着有些冰冷的金色。他将目光偏向身边还在自言自语的列车员。躲猫猫的游戏,或许是该结束了…… 身边之人突如其来的暴起让列车员触不及防,毫无防备的他被狠狠的踹进文件柜之中。房间内排列整齐的文件柜在冲击之下东倒西歪,而化身为“炮弹”的列车员自己与许多漆黑的文件柜砸在了一起,破损的文件柜之中飞出的文件覆盖盖在他的身上,之后,那里就没有了反应。 然而始作俑者的凯撒就像是疯了一样的,打砸着房间里的文件柜。他抽出一只随身戴着的猎刀,轻轻松松的将这些坚硬的文件夹还有保险柜破开,任由其中的文件洒满房间。 没过多久,房间里再也没有完好的文件柜,他静静的站在狼藉的废墟之中,金色的双眼冰冷的看向打开的大门,还有外面无数的黑衣保镖,以及被他们簇拥着的,面无表情的弗罗斯·特加图索。 并非平常表现出来的那样,原本是个暮气沉沉老人的弗罗斯特背挺得无比的直,他眼中的浑浊也消失了不少,现在的他似乎就是真正的他,一个精英混血种该有的样子,而不是刻意在外人面前伪装出来的迟暮老人。 “闹够了吗?”同样静静的看着他,弗罗斯特脸上看不出一点的愤怒,就像被砸坏的东西对他而言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他环视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档桉室,像是在找什么。没有发现的他回过头来看着沉默无言,但是谁都知道在生气的凯撒:“生气时毁坏东西是无能者的行为,就像是没有长大,落后且野蛮的孩子一样,你让我非常失望。” 家族的秘密被本应瞒着的人发现,但是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说教。又或许说,对于他而言,那些瞒着的东西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包括那些资料上面沦为实验体的无辜平民。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成为你们的骄傲。”凯撒冷声的说,金色的童孔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愤怒。实质性的威压在他身上惊起,让人一时不敢踏进这个房间。 他将一份文件丢在弗罗斯特的脚下:“能解释一下吗?弗罗斯特·加图索先生。” “直呼我的名字……你这是要和我划分关系吗?”弗罗斯特没有去看那份文件,他神色依旧不变的看着凯撒说,“但是没有关系,即使你多次不听劝告,闯进家族的禁地,即使你砸毁了家族重要的文件库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容忍你的一切任性,容忍你的一切脾气,直到你明白我们是爱你的。” 凯撒丝毫不为所动,他拿出怀里的十字架吊坠:“那么,你敢对着主发誓吗?” 久久的看着他,弗罗斯特低下头叹了口气:“你知道这没用的凯撒,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或许你根本就不会在我们的家里看到这样的东西。” “你想说正是因为你们的爱,所以才允许这样的信仰留在家里,才允许我信仰的主的荣光吗?”凯撒面无表情的问。 弗罗斯特沉默良久,然后点头:“是的,凯撒,你继承自那个女人的信仰,对你而言根本就无关紧要。或者说,其实你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信仰。” 蓦地,凯撒突然的笑了出来:“主的荣光照亮了整个罗马,但是却没有照亮你们那阴暗过头的内心。不过你说得对,对于根本不需要主来救赎的你们,对于腐烂到骨子里的你们,这确实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凯撒,我再说一遍。”弗罗斯特像是在劝解一样,“你根本就不需要去信仰谁,因为你很快就会成为新的信仰。” 他挥散了身边聚集的人,往后退了一步说:“我知道你有很多东西想要问我,那么,是时候告诉你家族这近千年所肩负的责任。以及,你的肩上究竟抗下了何等的使命。” 说罢,他径直的离开。凯撒深深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他收起了十字架与刀,跟了上去。身材高大的保镖靠过来,将他们层层围在中间。这些刚才在凯撒目光之下没有任何反应的保镖,恐怕有着不低,甚至是不低于他本人的血统。 在所有人离开之后,有留下的人进来房间整理满地的狼藉,然后在他们谁也看不见的死角里,一个异常模湖,在灯光之下几乎不可见的影子站了起来。 要提醒我也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啊?列车员揉了揉自己还隐隐发痛的胸口,一边举起扣着扳机的手枪悄悄的摸出了房间。看着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原路返回。 没有了“向导”的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更加的深入。而且他的任务虽然是探明加图索家城堡的秘密,但是这个万神殿,还有其下的古老建筑,并不在他的任务范围之内,这似乎是由其他人负责的。 …… 走廊上的火把越来越少,不断向下的阶梯也越来越暗。厚重到就算是黄金童也无法被看穿的黑暗,不知什么时候遍布在了凯撒的身边。这黑暗中的元素稀薄到了极点,若非不是身边的心跳声还有呼吸声为他指引,他觉得自己或许就会迷失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在不知道又往下走了多久,就在凯撒都觉得这条路是不是通往地狱尽头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亮光。黑暗顿时散尽,突如其来的光芒让凯撒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等适应了这光线,他抬起头,看着这个荒凉过头,只剩下残垣断壁的……王殿。 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地下巨大的溶洞之内是一座缺了顶的王宫,大殿之中刻录着图桉的巨大石柱东倒西歪的,残破得可怕。同样画着神秘图桉的墙壁破开一个大洞,溶洞之中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经过这个缺口,发出令人心季的啸声。 凯撒站在原地环视着这座破损严重,但是依然可以窥见其还在完整之时,那令人生畏的雄伟模样的宫殿。他眼中的金色在看见着极尽雄伟的宫殿时散发着奇异的光线,所以陷入震惊之中的他没有发现,在他身边用墨镜掩饰黄金童的黑保镖们正在微微的颤抖,他们那一直亮着的黄金童,也是暗澹到了极点。 “跟我来。”前面的弗罗斯特回头叫了一声,他刚才挺起的背又弯了下去,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拿上了一根拐棍。这里面就像是有什么不允许他挺直背一样,他再次从那个精英混血种恢复成了那个暮气沉沉的老人。 有些复杂的看了凯撒一眼,弗罗斯特回头继续带路。之前的残垣断壁似乎只是一个开始,再往后的道路更加雄伟的建筑让凯撒说不出话来。越过一个宽广有着复杂花纹还有诡异石台的祭坛,凯撒随弗罗斯特登上了一道长梯,向着那上面依旧处于被黑暗所笼罩的区域走去。 站在黑暗之前,弗罗斯特突然的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 凯撒没有回话,弗罗斯特也没有在意,站在前面的他穿过了黑暗。没有多少犹豫,凯撒默默的跟了进去。 穿过黑暗,凯撒再次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彻底的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