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攥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指甲圆润而粉白,明明柔弱无骨,此刻却用尽了力气。
她是极其认真的。
段骁有一刻怔愣,之后便是长久地出神。
他和秦鹮有些一样,但又不一样。
......
他不喜欢上学,也没那么热爱音乐,留学选了作曲专业,仅仅是觉得好玩,随便挑的。
甚至,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任何称得上“热爱”的东西。
有些人注定向阳而生,哪怕在暗无天日的悬崖底,也能对着天空祈愿,努力攀爬。比如秦鹮。
而有些人,则是天生缺乏目标感,哪怕躁动不安,也只是个原地打转的陀螺,为了破坏而破坏,为了追逐而追逐。比如他。
段骁没有梦想。
六岁那年,他被接回段家,从一个没爸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没妈的孩子。
母亲把他送进段家别墅之后,就人间蒸发了。
他被贴上私生子的标签。
人前,碍于段家的声望没人敢提,人后,则是潮水一样从不停歇的恶言恶语。然而,捅他刀子最恨的,却是亲生父亲段岳白。
段骁不知道,这位所谓的父亲,为何对他恨之入骨。
他只记得,自己上高中以前,每天都要挨打,身上几乎被层层叠叠的伤痕垒满。
跪祠堂,挨戒尺,是段家教训小辈的规矩,段骁全都经历过,慢慢还摸索出了门道,比如,哪个角度挨打才不疼,比如,跪着的时候不要跪实,才能省点力气。
而段岳白每次应酬完,借着酒劲,在他身上抽戒尺时,嘴里念念有词的,都是母亲的名字。
王艺亭。
多年过去,段骁渐渐不记得母亲的脸,余下的记忆,只剩这个单薄的姓名。
......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有何故事,段岳白对母亲的怒火从何而来,只是每次挨打,他看着段岳白怒不可遏的脸,竟然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他频繁地在外惹事,频繁地激怒段岳白。
看着人前体面矜贵的段岳白,因为他和母亲,而变得面目癫狂无法自控,心里便会升腾起愉悦。
互相伤害,他乐在其中。
......
所以当秦鹮谈及“梦想”,他突然觉得遥远。
那是他从来不明白的词。
他的人生里没有梦想,没有目标,没有方向,甚至,爱也没有,恨也没有。
有的只是在无边富贵里打转的庸碌,和无数个跪在祠堂前睁眼看天亮的迷茫。
......
......
秦鹮见他盯着手腕,眉头越蹙越紧,还以为自己太用力握疼了他,急忙松开手。
“段骁。”
被喊到名字的人,猛然抬头,眼里的浑浊和迷惑快要溢出来。
声音像紧绷的弦一样发抖,他问:
“你说等我强大了,世界就安静了,可是然后呢?然后又该做些什么?”
他实在没有给自己设定目标的能力。
人生中的前十八年,每天的乐趣就是和段岳白较劲,除此之外,他真的想不到任何值得奔赴的事,或人。
逃离家里,独身一人在异国他乡,也只不过是没日没夜地打游戏,消耗时间而已。
所以。
就算强大了,又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