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九阿哥回上房,舒舒已经歪着了,眼神有些飘,不知在想什么。
九阿哥在炕边坐了,想起了刚走的七福晋,道:“七嫂学外头的闲话了?说爷不好了,还是什么,不用放在心上……”
舒舒翻身坐了起来,看着九阿哥,摇头道:“没说什么,就是提及以后要将三格格留在京城,咱们的大格格往后也求了恩典,留了京城吧?即便要满蒙联姻,也不稀罕亲王、郡王,直接在京城的蒙八旗子弟里选就是了……”
真要说起来,舒舒并不反对满蒙联姻,只是不想要大格格“抚蒙”。
那样的话,骨肉生离,想想都受不了。
如今八旗汉化,除了公主单独开府,跟婆家论国礼之外,其他宗女还是要论家礼。
就算是宗女,也要被要求贤良淑德。
反倒是蒙古人那边,保留着质朴的传统,女子地位更高些。
九阿哥摸了摸胸口,道:“好好的,提这个做什么?怪让人难受的!”
舒舒叹气道:“但凡咱们能自己说了算,我宁愿直接生三个阿哥……”
不是重男轻女,而是现下对女子不大友好。
到时候跟重新投胎似的,稍有不周全,就要叫人悬心。
九阿哥沉吟道:“二十万两的嫁妆银子,咱们大格格可得好好挑挑,等到十来岁的时候,挑着相当的人家,咱们再好好看看,真要选蒙八旗,就挑科尔沁出来的,要是满洲,就挑次子、三子可以分家出来的,汉军就算了,繁文缛节太多……”
现在宗女流行晚嫁,都要十八、九往上了。
舒舒感叹两句就放下,想想方才见到的两人,好奇道:“桂元还罢了,在盛京衙门枷了好几个月,看着憔悴就憔悴了,桂丹怎么回事儿,都不敢认了?”
九阿哥道:“小两月没闲着,一直在路上,还在山里钻了大半个月,也就是年轻,换个岁数大的,早倒下了,关外可还冷着,山里雪都没化呢……”
说着,他讲了三官保私下里种人参之事。
“现在人参的价格比前些年涨了一倍,不敢想老头子那边密下多少银子……”九阿哥咬牙道。
舒舒有些纠结。
那些银子要是在郭络罗家手中还好,就是个贪墨罢了。
关于私种人参这里,好像虽禁止,可是也不是杀头籍没的大罪。
就怕这些银子被当成政治投资,私下里流入毓庆宫。
真要那样,一废的时候翻旧账,郭络罗家可没跑。
随即舒舒想了想三官保的年岁,年逾花甲。
她就不着急了,道:“此事不宜揭开,更不宜爷来揭开,回头还是问问娘娘的意思,或者跟五哥商量商量吧……”
丢了职的外家没什么,真要沦为罪人,还是会伤了母子几人的体面。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不着急,等有了妥当法子再说吧,就是桂丹,这回爷们了一把,实令爷刮目相看,素来是个怂货,还有这样狠辣的时候。”
舒舒想起《红楼梦》里探春的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郭络罗家就是如此。
他们在盛京经营了几代人,天高皇帝远的,要是没有桂丹揭开此事,谁会想到还有这个雷埋着。
“要是爷私下里请了老头子过来,吓唬一二,能不能让他将银子吐出来?”九阿哥有些心动。
本就是不法之财,惦记起来也不觉得亏心。
舒舒忙道:“爷还是别了,打草惊蛇不说,还容易惹麻烦。”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郭络罗家现在也成了光脚的了。
九阿哥撇撇嘴,道:“行吧,爷先消停些日子,要是这回汗阿玛清理内务府,能顺带着将郭络罗家也清理了,咱们才省心呢!”
舒舒没有接话,觉得希望不大。
实在是康熙的包衣妃嫔太多了,现在后宫之中除了佟妃跟和嫔是八旗秀女出身、王贵人跟高贵人是民女,其他妃嫔差不多都是内务府秀女,涉及的戚属人家二、三十家……
*
内务府衙门。
三阿哥坐在书桉后,志得意满。
昨日他就看了一圈,除了书桉跟椅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今早过来的时候,他就叫书房的太监收拾了笔墨纸砚,还挑着卷轴,拿了一副过来。
现在他书桌后墙上,就挂着他亲笔写的一幅字,上书“厚德载物”。
书桌上,也摆上了笔架山、笔筒跟砚台。
至于角落里十二阿哥坐过的桌椅,他已经喊笔帖式抬出去了。
成什么样子?
本衙门这么多空屋子不放,非要挤在这里?
小崽子,野心勃勃,居心不良。
三阿哥正吐槽,外头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