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去几分后怕的心思,李彦开始发问:“圣人留下梅花内卫,是为了忧心有人效仿前赵国公故事,武敏之也是外戚,又乖戾成狂,培植党羽,圣人早已准备对他下手了?”
丘英点头:“是的,这还与天后要升武敏之的官有关,她想让武敏之领十二卫将军衔检校羽林兵,慢慢掌控北门禁军,这是圣人所不能允许的。”
李彦皱眉:“可需要这么麻烦吗?他是圣人啊,一声令下,武敏之不是说拿下就拿下?”
丘英苦笑:“元芳,你对政事还不太了解,武敏之是天后外甥,续武氏香火,是唯一的外戚,而天后如今参与朝政的权力,又是圣人赋予的,他如果直接对武敏之下手,相当于自断臂膀,会被群臣所趁的。”
李彦其实一问出口,就知道自己的话幼稚了。
皇帝至高无上么?
当然,但是必须在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封建体制运行下,才至高无上。
离开了体制赋予的光环,就是个普通人罢了,一刀砍下,命还不是照样没?
既然在体制内运转,皇帝的权力看似无所不能,实际上的掣肘就不少。
尤其是高门士族势力还很根深蒂固的唐朝,出自各大姓氏的群臣,无时无刻不在隐性地与天子争权。
如何在规则内巧妙的压制群臣,让皇权获得最大程度的影响力,才是一位君主需要做的事情。
李治要拿下武敏之,也要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不过李彦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当年前太子妃杨氏跳湖自尽的时候,李治就该看出此子多么胆大包天。
以武敏之乖戾的性格,留下早晚是个祸患,当时要将他除去,完全是顺理成章,何必等到现在?
他看了看丘英,低声道:“丘叔,我有一件事,关系重大,想要请教你……”
丘英道:“放心吧,这里既无外人,我又将梅花内卫的事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李彦道:“我在周国公府时,武敏之最后疯的时候,说了些胡言乱语的话,我原本不信,后来太子登门,对我严词厉喝,才觉得很可能是真的,是关于前太子妃杨氏的……”
听了李彦的讲述,丘英也倒吸一口寒气,只觉得不可思议:“还有这等事?武敏之简直疯了,连太子妃都敢……”
“他现在是真疯了~”
李彦为自己的杰作深感满意,然后问道:“那时武敏之已是外戚,犯下这等恶事,圣人为什么不动手呢,荣国夫人肯定也拦不住的啊!”
丘英思索了一下,脸色苍白下去,低声道:“就因为武敏之犯了那等必死的罪孽,圣人才会留着他……”
李彦瞳孔骤然收缩,想到那一日夜探周国公府,武敏之发号施令的得意模样,如梦初醒。
是啊,武敏之自从犯了那事后,就死定了,区别只是早死晚死。
这样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掌控其生死的人,在李治眼中,才是最合适的外戚。
而武敏之以为仗着荣国夫人的宠爱,见凌辱逼死了前太子妃都安然无恙,愈发肆无忌惮,却不知道自己就是一头待宰杀的羊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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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他的权势膨胀到了危险的程度,李治觉得不能留着他了,把旧账一翻,顺理成章的处理掉。
“我明白太子宫闹鬼事件,我还没有看透的最后一重真相是什么了!”
“明崇俨!”
“明崇俨是梅花内卫,他根本是李治的人!”
犹记得周国公府内,明崇俨配合自己的切磋,似乎完全不怕得罪武敏之,李彦当时就觉得有些古怪。
因为他了解的这个道士,历史上趋炎附势,根本不是正经人,怎的到了这里,就仙风道骨,不畏强权了。
后来鸠摩罗被明崇俨追上袭击,身受重伤,李彦还以为是太子派去,想杀人灭口,此时才明白,明崇俨也在暗暗盯着周国公府,才能一路尾随,突施辣手。
当然,这是李彦施加的影响。
如果没有他入长安,明崇俨就将受命于李治,配合太子,为杨氏招魂,述说当年的冤屈,将丑事揭露出来。
与此同时梅花内卫再给武敏之找些对头麻烦,反正他麾下的恶奴整天惹是生非,丘神绩的遭遇不会是第一起,更不是最后一起,都可能作为导火索,只看哪个被引爆罢了。
到时候,李治顺理成章的处置武敏之。
别说执掌北门禁军,直接发配岭南,马绳勒死!
至于他的党羽,愿意死心塌地归附的,也有了把柄,还有二心的,一同降罪发配,二圣反倒落得个大义灭亲的名声。
这就是原本的进程。
要杀武敏之的,自始至终就是天子!
李彦理清真相,而丘英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也有些后悔,低声道:“元芳,圣人终究是圣人……”
李彦知道丘英心里忠君那一套始终根深蒂固,勉强忍住,点头道:“此事的源头,都是前赵国公以外戚之位,把持朝政,让圣人忌惮日久,以致如此。”
这话说到了丘英的心坎上,他顿时露出极为厌恶的神色:“不错,长孙无忌不当臣子,才将原本纯孝的圣人,逼到了如今的地步!”
李彦实在不愿意说这种违心话了,又跟丘英聊了几句,保证不再理会梅花内卫的事情,将他送走。
等回到后院,李彦看向北边的大明宫。
少阳院内,太子正在振奋精神,准备跟武后抗争到底,为冤屈而死的杨氏父女讨回一个公道。
紫宸殿内,一道黄袍身影,一道高髻身影,二圣端坐,目光高高在上,仿佛能俯瞰众生。
“呸!!”
想到这对父母往日里,对病弱太子所谓的疼爱,李彦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恶心呐!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