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道:“那就要看在她心中,是自己的仇恨更重要,还是家人的仇恨更重要了。”
“‘佐命’的所作所为,联合外族、培养暗谍、蓄养死士,影响波及吐蕃、陇西、江南、河北、辽东各地,格局固然不大,但确实是冲着颠覆政权去的,而且具备着相当程度的破坏力,她自然不会节外生枝,在成事之前去杀贺兰敏之。”
“不过贺兰敏之发疯的事情传出,她又会加以关注,才有了后面的种种发展,并且认出了我的链子刀,锁定了我师父的身份……”
杨再威恍然:“原来如此。”
李彦道:“如果杨思俭没死,他原本是司卫少卿,司卫是九寺中的卫尉寺,掌器械文物,总武库、武器、守宫三署,与禁军多有交互,所以事发后他立刻被贬官,因为这个职位很重要,不能被一个心怀仇怨的人掌控。”
“即便如此,杨思俭也很清楚如何弄出军械,从贾思博所蓄养的死士,到吐谷浑人动乱所用的兵器,都是出自折冲府,祸乱由内而生啊!”
说到这里,李彦发出感叹。
由于府兵制的逐渐崩溃,许多兵器都被倒卖,他还派出康氏父子详查,但军队的情况十分复杂,困难重重,至今还没有明显的突破。
有鉴于历史上薛楚玉想要改革军制,也是很快失败去职,在李彦心中,军队改制是所有改革里最重要的一环,那关系到府兵制和土地兼并,决定了盛世能维持多久。
杨再威总结道:“杨大娘子是执行者,杨思俭在幕后出谋划策,父女俩合谋,照这么说,杨大娘子也谈不上替罪羔羊,顶多是濒死前为了保全其父,才将所作所为一股脑的说出,让我们不再追查下去。”
李彦眉头微微一皱,总觉得有些古怪的地方,正色道:“到目前为之,我们还没有实证,都处于推测阶段,不能妄下断言!”
“要证据还不简单?”
相比起明崇俨的胆战心惊,杨再威却是百无禁忌:“杨思俭到底死没死,去他所葬之地开馆验尸不就成了?”
李彦摇头:“除非是逼不得已了,否则我不想那么做。”
“万一我们猜错了,杨思俭女儿枉死,自身反倒贬官,已经是受害者,岂能再去打扰亡者?”
“何况他们如果做得天衣无缝,找一具年龄相近的尸体代替,我们对于杨思俭又不了解,如何辨别真伪呢?”
杨再威有些无奈:“这倒也是,可不能验尸,又有什么办法确定呢?从卫尉寺下手么?”
李彦沉吟片刻道:“‘佐命’死后,假设是杨思俭继承了她的遗产,得到了其麾下近半的人手,你觉得他会做什么事情?”
杨再威皱眉:“贺兰敏之早死了,据你所言和佛像一起砸下来,尸骨无存,杨思俭小女儿的仇报了,那他就是冲着我们来,要报大女儿的仇了?”
李彦摇头:“如果他要报‘佐命’的仇,就不会放任你收走另一半势力,早该针锋相对了,至少也要有所尝试,你这段时间遭到过刺杀么?”
杨再威道:“这倒是没有。”
李彦有些遗憾:“也没人来刺杀我,如果凶手都像阿史那环那般就好了……且不说那些,站在旁观者角度,贺兰敏之无疑是最大的罪人,但对杨思俭的遭遇而言,他最仇恨的或许不是贺兰敏之,更是包庇贺兰敏之的人。”
杨再威眉头一动:“荣国夫人早死了,贺兰敏之死了,先帝也驾崩了,当事之人不就剩下太后了么?”
李彦看向天空的明月,想到当年自己第一次来长安,第二晚就入周国公府惊吓武敏之,缓缓地道:“是啊,当年的罪孽就剩下太后了!”
“所以除了对杨思俭开馆验尸外,或许还有另一个办法,武氏老家在并州,昔年周国公和荣国夫人也都安葬在那里,你派人去看一看,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杨再威雷厉风行,转身摆了摆手,消失在黑暗中:“我亲自去一趟,前代‘佐命’之事也该告一段落了!”
……
十日之后,飞鸽传书落入府中。
李彦展开信件,一行字迹印入眼帘:
“武氏祖坟被毁,荣国夫人棺椁被劈,开棺毁尸,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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