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个不可理喻的家伙,左右自己的伤也没什么事,于是就想装听不见直接走了就算了。
梨梦身为婢女,见主子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自然也就随着继续走了。
谁知这个举动却惹恼了这个身穿浅红色宫装的小丫鬟,只见她跑到明月跟前,当不当正不正的正堵在路上,两只手往腰间一叉,嘲道:“哎哎哎……问你们话呢,怎么不回?难道主仆一对儿都是哑巴吗!还是,一个是天聋,一个是地哑?”
明月只得听住脚步,睨了一眼面前的小丫头,看年纪也就十五六岁,打扮的还算精致,可眼角眉梢却长的特别刻薄,再配上她嘴里吐出来的话,活脱脱一个泼妇!
梨梦双手托着明月的手指,见对面的小丫鬟出口伤人,顿时也来了脾气:“你是何处跑来的婢女,御花园中也敢出言无状,难道入宫时没有教引嬷嬷教过你宫中规矩吗?!”
小丫鬟也毫不示弱,大声嘲道:“有没有人教过我与你什么相干!?哦哦哦,还好还好,原来不是哑巴,我还想着一会儿去问问宫中管事,怎么宫里出了残……”
“啪!”
没等这小丫鬟把话说完,明月就从梨梦的掌心中抽回右手,抡圆了甩到了她的脸上,打的小丫鬟转了一圈儿随即倒地。
打完以后,明月看都没看那宫婢一眼,而是举着右手看向梨梦,温声道:“你看,我说我没事,你偏要大惊小怪的!”
梨梦一开始愣了一愣,随即福了福身,低头笑道:“是奴婢的错。”
小丫鬟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怒气的看着明月,只是这一次,她不敢再像刚才那样莽撞了。她一只手捂着已经肿起来的腮帮子,小声嘀咕:“你能等着!”
几人一来一往这一幕,刚好落到远处花丛中一个衣着华贵的人的眼里。这人穿过花丛从侧面走向明月,身后跟着四个婢女和两个嬷嬷。
明月也注意到了侧面蜿蜒的小路上过来了一队宫人,扭头一看,心里不免一惊:居然是她!
被打的小丫鬟一看来人,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喜悦,连忙跪倒在地,捂着脸哽咽道:“拜见皇后娘娘!”
那样子,简直是委屈到了极致。
梨梦也缓缓跪地,规矩的说:“参见皇后娘娘!”
明月眯了眯眼,没有下跪。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皇后苗静娴,当初在太子府,明月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见明月不行宫中跪拜礼,苗静娴既没恼怒,也没有端着皇后的架子,而是极有礼貌的笑了笑,而后温声道:“原来是王妃在此玩赏,只是不知,我这小丫头如何得罪了王妃,竟惹得王妃不顾身份当场对一个奴才动手?”
“呵……”明月心里并不想与苗静娴交恶,一来她是皇后,二来,实在没必要,如今既然被当场质问,明月只好一挥手:“梨梦,你来说。”
“是——”梨梦温声道:“皇后娘娘,奴婢与主子刚才在御花园赏花时,一只狸花猫突然窜出,主子被吓了一跳还刺破了手指,奴婢刚欲带主子回去包扎,结果这名婢女就来质问说,‘有没有看见一只狸花猫’,主子没言语,这婢女就说奴婢和主子是天聋地哑,出言实在刻薄,主子气急,这才打了她一巴掌。”
梨梦的声音不卑不亢,既没有添油加醋无中生有,也没有故意隐瞒,可以说表达的是非常到位了。
然而苗静娴听完这一番叙述却冷了脸,居高临下的看着肿着半边脸的小丫头,冷声问道:“她所说的,可是实情?”
小丫头原本就脸疼,如今只觉得更疼了,于是放声大哭:“娘娘,小红不敢撒谎。刚才小红来帮娘娘找狸花猫,然后碰到了两人在这里赏花,奴才不认得王妃,就想问一问有没有看见。可王妃说,都怪那狸花猫才惊的她被花刺伤了手指,原来那猫是我的,居然还敢问?于是怒气冲冲的就甩了我一巴掌……”
梨梦当场蒙圈,怎么?刚才自己说的话被这小丫头三两句给改的面目全非,意思完全相反了!
梨梦刚想辩解,却不料那下丫头跪行到苗静娴脚下,一把抓住她的衣摆号啕大哭起来:“皇后娘娘,您要给我作主啊——”
把个梨梦搞的干着急,却再也插不上话了。
相比之下明月就淡定多了,因为她已经明白,这小丫头不认得自己,平时想必是嚣张跋扈惯了,所以跑过来对她胡言乱语。可是那皇后,如果她选择相信这个小丫鬟,那么不论怎么解释也是无用的。所以,索性借此机会看看这苗静娴是个什么样的人。
须臾,苗静娴对着小红一声轻喝:“够了!这里是御花园,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还不赶快下去!”
小红立刻止住了哭,万般委屈的站了起来,恭顺道:“是——”
随后,捂着脸转身快步离开了。
苗静娴来到明月跟前,温声笑道:“这婢女名叫小红,原本是苗府的家生奴才,我怜她年幼,一向不怎么使唤。后来进宫时便把她直接带进了宫,也没及时遣人教她规矩,以至于今日冲撞了王妃。还请王妃莫怪~”
明月心想,既然她客气称呼自己一声“王妃”,那自己好歹也要装一装才算给面子,于是勾唇一笑:“哪里哪里,原本是奴才不懂事,她也不认得人,也怪我近日昏了头,动不动就动气。”
“呵呵……”苗静娴微笑着点点头,温声问:“只是不知,王妃何以会在御花园?皇叔呢?一起进宫了吗?”
“这个嘛……”明月心里一震,原来这才是重点,但她也没啥好隐瞒的,温声笑道:“王爷身体不好,不知道我进宫。昨日不小心伤了手,皇上仁德,特命我在宫中修养一下。如今我的伤都打理好了,我想,大概下午我就可以向皇上请旨回府去了。”
苗静娴笑着点头,那神情却有母仪天下的皇后风范,但接下来,她的目光流转到了梨梦身上:“我在太子府见过你。”
梨梦赶紧起身,近前一步福身回话:“回禀皇后娘娘,奴婢梨梦,之前确实在太子府当差。”
“哦?”苗静娴的目光突然凌厉起来:“既然是太子府的旧人了,为何如此的不懂规矩?”
梨梦赶紧跪地磕头:“不知皇后娘娘所说何事?梨梦知过必改。”
苗静娴收起笑容,冷声质问:“你是后宫奴婢,王妃是皇叔府上的人,你怎可称呼王妃为‘主子’?你要称呼‘王妃’方才不算失礼!”
“奴婢冤枉啊!”梨梦抬起头看向苗静娴:“请皇后娘娘明察,奴婢是皇上亲自指派去服侍姑娘的,皇上只说从此姑娘便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不敢有半句谎言!”
此话一出,立刻冷了场。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梨梦说的句句是真,可是,这却又不合情理。
明月心里也如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因为苗静娴质问的很对,如果梨梦句句属实,那自己要如何才能出的了梨香苑?
苗静娴此时忽然对着梨梦温暖一笑:“想来,皇上近来太忙,保不齐派错了差。你带着王妃回去吧,等问明皇上再做安排。”
梨梦点头称“是”,低着头缓缓站到了明月旁边。
明月也一改之前的淡漠,对着苗静娴福了福身:“多谢皇后娘娘关怀,王爷身体不好,我只愿能够早些回转王府。”
话落,与苗静娴相视一笑,转身离去。
明月深知,只要是女人,就没人愿意与他人分享夫君的宠爱,这苗静娴并不希望南宫炎的眼里有别人;可南宫炎迷恋鬼医梨落,如今挑明了身份,只怕他不愿轻易放手。
现在,明月一句话就对苗静娴亮明了态度:我也不想在这宫里待着,但我想走走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