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德不信邪,不认命,再等不下去,发疯一般的冲出门,拨开挤在店里三个新晋举人身边恭维贺喜的人群,拔腿就往贡院冲。
他等不及那什么狗屁的报喜了,便是贡院那边人再多再挤,还都是些代替主子去看榜,自己昔日看不上并很不齿与之靠近的下人贱仆,他也得亲自去看看。
谭德一路跟疯子样,魔怔的冲到贡院前榜亭的时候,榜亭前的热闹早已散去,只剩下几十号人还围在榜亭前驻足观看。
谭德一到,二话不说的就往人群你挤,不顾身边人的呵斥,谭德好不容易挤到最前头,衣衫凌乱鬓发散的谭德,一把趴在红色的榜单上,从头到尾,从上到下的,开始逐一逐一寻找起自己的姓名籍贯来。
“没有,没有……甲榜没有……对,乙榜,乙榜!”
双眼涨红,口中魔怔的呢喃着,谭德眼下整个人看着都不对劲,甲榜找不到,不甘放弃疯狂家伙,转而扫向乙榜。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怎么乙榜也没有?”,谭德喘着粗气,却仍然不甘放弃,继续转战丙榜,这般都还不忘了自我安慰,“没关系,没关系,不急,不急,还有丙榜,对还有丙榜!”
再转战丙榜,逐一逐一的名单扫下来,谭德紧张的汗都流到眼睫上都不敢眨,生怕自己错漏了自己的名字。
他看啊,找啊,从丙榜头名一直找到了末榜尾端,却怎么也找不到谭德二字。
谭德目次欲裂:“不,我不信,我不信!没可能的,我怎么可能不中?没可能的呀!不行,刚才一定是我看漏了,我再找找,再找一遍,对,再找一遍。”
谭德不断的自我安慰着,努力沉下心来,这回也不从甲榜开始了,反而是从跟前的丙榜开始,倒着往上去。
他找啊找啊,看啊看啊,突然……看到熟悉的三个字,谭德只觉格外刺眼。
“宋,宋兴林?岳州府,巫中郡下通阳县,白沙镇满山村的宋兴林?怎么可能!隔壁那小娘们不是说,宋兴林这厮就是个武夫,不过读了区区几年书而已,他怎么会中?他怎么会中?”
这特么的,怕不是叫这货走了狗屎运吧!明明这狗东西不都是十二三四才开始进学读书的吗?这才几年?这才几年!他一个武夫怎么可能高中?
便是丙榜,便是落在末尾,可自己都不中,他凭什么中!
“他凭什么中?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这一幕对谭德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其实心里已经明白自己名落孙山的谭德,愤怒不干的嘶吼着,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吼着吼着,身子不由倚着榜亭缓缓滑落,颓然跌坐在地,嘴里还不住的呢喃着,呢喃着……
呢喃到了最后,谭德又猛地抬头,目光愤然仇恨的怒视着身后的榜单,不由连连冷笑,笑着笑着,而后果断转身,猛地推开眼前的围观人群,愤怒的冲了出去。
望着谭德失落失意又疯狂的背影,围观人群中有人就不住的摇头感慨。
“啧啧,可怜啊,这是又疯了一个,啧啧啧……”
“嗨,没事的,这很正常,每回乡贡发榜,哪回不疯魔几个?”
……
乡贡放榜后,马上就是鹿鸣苑,这鹿鸣苑,自是所有新晋举人老爷都要参加的宴席,是不得缺席的。
王水生穿着宋夏荷亲手做的新衣裳走出房门,立刻就被宋兴林怨念的盯上了,低头再瞧自己跟前,手捧新衣催促自己去换的人,宋兴林磨牙。
“鱼鱼,我知道你针线活计不好,我也不嫌弃,你就不能给我亲手做件衣裳,非得去外头的店里买吗?”
于苏挑眉,“怎么,有新衣裳穿你还不乐意?还非得让我做?便是我愿意做,那参差不齐,针脚不一的寒碜货,你敢穿出去我还不敢让你上身呢!”
开玩笑,那样的话,不是勤等着让外人笑话自己四体不勤么,她才不干。
把手里捧着的贵价买来的新衣裳,果断往宋兴林怀里一拍,于苏忙就打发人。
“好啦好啦,有的穿就不错了,你也不要辣么挑剔行不行,再说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我能做好吃的满足你就已经很不错了啦,你丫的还要什么自行车呀!”
宋兴林……好吧,想想也是,自己能有这么个大宝贝就已经是人生幸事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呀!
被自家堂客催促推搡着,宋兴林老老实实的捧着衣裳回了屋子,换上崭新的月白秀青竹的书生袍,鬓发一束,青竹绣花的腰带一系,再挂上驱蚊的绣竹香囊,套上配套的厚底长靴。
于苏抱胸,单手搓着下巴细细打量。
“嗯,不错不错,赶紧的,时辰也不早了,小哥哥你跟王师兄赶紧出发吧,记得少饮酒,早去早回……”
宋兴林温柔一笑,抱了抱于苏,这才招呼着早已等候的王水生,师兄弟二人相协出了早被掌柜的免了房费的院子,奔赴鹿鸣苑。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这边从容不迫,喜气洋洋的去参加鹿鸣苑的时候,某间客栈内的某个人却早已退了房,可怜兮兮的背着小小的包袱,带着满身的仇怨与不平,踏上了返程的楼船。
站在船尾的甲板,看着渐渐消失在眼中的港口,谭德冷笑,“哼,都给老子等着,终有一日,老子会回来的……”
咬牙切齿悻悻然丢下这么句话,谭德拽了拽斜背着的包袱,转身踏进了狭小阴暗的楼梯,摸索着朝自己定下的返程下等舱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