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让苏嬷嬷将满府的奴才召集起来,我这就和大家说清这事。”罗太太很感激女儿的懂事,她激动得眼角泛红,拉着女儿的手拍了又拍:“你这般懂事,嬷嬷肯定舍不得委屈了你。”
被罗曼一声‘好’震出了神的苏嬷嬷,‘啪’一声将笔拍在了桌子上。她恨铁不成钢的扫了罗曼一眼,又深呼吸几次,调整好情绪才给罗太太行下一礼:“裴嬷嬷再好,也只是个奴才。这天下,只有主子让奴才受委屈,没有奴才让主子受委屈的道理。”
“我何曾将你和裴嬷嬷当奴才看过?”罗太太叹息一声,走过去讨好般挽住苏嬷嬷手臂:“若没有你和裴嬷嬷,我或许都活不到现在。你们在我心里都是长辈,是我该用心敬重、爱护的人。”
“你针对了裴嬷嬷十几年,陪我礼佛才消停下来。咱们好不容易过几年清净日子,就不能一直和和美美的过下去?”
望着目光殷切的罗太太,苏嬷嬷眼圈泛红。手在身侧捏了又捏,还是忍不住道:“太太还没察觉到吗?裴嬷嬷坏了……”
“嬷嬷!”罗太太喝断她,接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娘早早离世,只留了你们俩给我。”
苏嬷嬷长叹了口气,过去扶住罗太太,温柔的替她擦眼泪:“先夫人救了奴才性命,奴才这条命便是先夫人的。她将您托付给奴才,奴才便一心为您好。只要您好,奴才如何都行。倘若裴嬷嬷真心为您,我便给她提鞋,也心甘情愿。”
罗太太听得直摇头,她拂开苏嬷嬷替她擦泪的手,起身要走:“我累了,你们自去忙吧。”
苏嬷嬷对她有多好,单看苏嬷嬷为照顾好她,一生未嫁就知道。她没有家,没有子女后代,除了留在罗太太身边,什么都不要。
这些,罗太太都知道并非常感激。可裴嬷嬷也一样待她好,待她全家好。分明是两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相处?
在这个世上,她身边除了儿女,就只剩她们俩了。
看着罗太太萧索的背影,苏嬷嬷垂着泪要追。罗曼一把拉住了她:“嬷嬷放宽心,娘没事。”
“太太自小单纯、良善,凡事都不多想一层。可你既然看明白了,怎么还这样做事?”苏嬷嬷瞪了罗曼一眼,所有的不满都写在脸上:“你以为现在顺着你娘的意,你就孝顺了?你们要过不好,你娘她活不成。”
“我知道。”罗曼扶着苏嬷嬷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有我呢,嬷嬷放心。”
没等苏嬷嬷再说话,罗曼又道:“我去陪娘亲说说话,您归拢下咱们能用的人。等这满
答应罗太太的时候,罗曼其实已经有了计划。
这么多天了,裴嬷嬷的新招数应该也快使出来了。她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好接替的人。裴嬷嬷在府中的人一旦被撵走,自己的人就必须顶上来。
罗曼一直没出手,一是在寻时机,二来也很有些犹豫。因为裴嬷嬷的人留不得,赵家的人也未必就完全可靠。
虽说赵家绝不会对他们有歹心,可家里漏得跟筛子一样,事事都能传到赵家耳中,罗曼也相当不愿意。
若苏嬷嬷肯把手里的人交给她,罗曼就有了培养心腹的时间。
照目前的形势看,苏嬷嬷对他们好,手里也当真有人。如此,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
苏嬷嬷端着茶盏却没心情喝,她气得胸闷,初初听见罗曼的话还没反应过来。等终于咂摸出了罗曼话中的味儿,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又抿唇想了片刻,沉稳的出门召集追随她的部下去了。
出了门,看着四处热闹的清秋院,罗太太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能去哪里。
小佛堂已经被造反的下人堵了,旁的院子她也不敢乱逛。想找儿子说说话,站在东厢窗前,就看见儿子在伏案苦读。
又想寻小女儿,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小女儿在厨房蒸花。罗兰手法不娴熟,她去了总忍不住要指点,一来一去就消了罗兰的兴致。
罗太太无趣的叹了口气,还是不去扫罗兰的兴了。
举目四望,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
要是裴嬷嬷在就好了,她总能寻到开解她的方法。遇到天大的事,只要裴嬷嬷在身边,她便能很快从困境中走出来,开心的笑,安心的过日子……
罗曼寻过来的时候,罗太太一个人歪在凉亭围栏上,看着远处一丛牡丹发呆。
“娘。”罗曼挨着罗太太坐下,挽着她手臂陪她一起看远处的牡丹:“都发花/苞了耶,等花开盛了,我们带嬷嬷去洛阳。嬷嬷最爱看牡丹,洛阳的牡丹花儿开得最好。”
这里的嬷嬷,是指裴嬷嬷。
罗太太原本在自艾自怜,根本没察觉到有人过来。等被挽住手臂,发现罗曼坐到跟前,又觉得罗曼和苏嬷嬷合伙欺负裴嬷嬷,不想理她。
现在听她说得情真意挚,讶异的回头看她:“当真?”
“当真!”
罗曼看着娘亲,神色认真到几乎虔诚:“裴嬷嬷是娘的奶嬷嬷,外祖母去后,是她替娘挡着苦难;爹走后,更是她替咱们顶住了这片天。我明白娘对嬷嬷的感情,我自己对裴嬷嬷也有诸多感激。”
“上次嬷嬷回来……”
“上次是我没想明白。”罗曼伸手替母亲抚开紧皱的眉,心里全是疼惜:“嬷嬷疼我们,下人的身契在谁手里都一样。我年少,只顾着替自己挣声望,连累得嬷嬷几天几日没办法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