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庭琛哄着妹妹吃了一个桃,一把松子,一块糕点,忖度着该吃饱了,才终于说了金桂来的目的:“明儿中午,王爷请我们在玉壶泉用午膳。”
“我们?”罗曼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问:“你和我?”
“对,你和我。”罗庭琛从怀里拿出来帖子,一边说一边递给罗曼看:“说是上次走得从匆忙,怠慢了我们。恰好明天得空,补请回来。”
和郡王府用的依旧是雪梨笺,通体简单雪白,没有半点香气。打开仔细看,请柬上头,分明是王爷亲笔。
那字遒劲隽雅,如王爷一样磊落、大方。
光拿着这张帖子,罗曼眼里就有了一个王爷。她好像看见他,正端坐在书案边,铺开雪梨笺,一笔一划写着邀请。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王爷监管着工部,又辅佐着秦王。成天多少大事要忙,咱们这种在他眼前飘过的小人物,过了也就过了,哪有脸面让他单独请我们一回?”
见妹妹还在捧着请帖看,罗庭琛便停下来等着。
王爷的目的他想了一下午,有了些头绪。也不怕多等妹妹一会儿,只是看着妹妹爱不释手的样子,到底有些心酸。
若曼曼和兰兰是长在宣毅伯府的贵女,这样的请柬一年怎么也要收两三回。见多了,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翻来覆去的看。
又想着曼曼在陈墨家门口守了三天,多少折损女儿家的脸面。
再发散着想到陈墨的家世、风姿,罗庭琛心里像烧了盆旺火,烫得心口都疼——无论如何,我都得步步向上,给妹妹们闯出条明路来。
“太子招揽大舅舅的事情,王爷肯定得了信了。”罗曼珍重的将请帖收好,郑而重之的问哥哥:“你准备好怎么应对没有?”
罗庭琛摇头:“小舅母过来,我原本想问问小舅的打算。可等金桂走了,小舅母也走了。我想着事关重大,又打马往舅家走了一趟,可惜大舅母和小舅舅都不在家。探了探小舅母的话,才知道小舅母对这事一无所知。”
“这么凑巧?”罗曼有些渴,起身要端茶盏的时候,罗庭琛已经将茶盏递了过来:“工部张侍郎夫人约了大舅母赏花,小舅舅有批货在码头出了点问题,正在码头忙。等我赶到码头,又说去京兆府和京兆尹喝茶去了。”
罗曼一听,就知道中间有金桂的手脚。
上辈子,她在王府当差的时候,经常和金桂、银桂混在一处,他们的手法她了解得很。
“若王爷不想让咱们先和赵家联系上,那你肯定联系不上。”罗曼浅浅喝了口茶,嘴里的干涩劲儿消失后,才笑眯眯的看着哥哥:“明天这饭,王爷肯定要探你的话。”
“我猜到了。”
罗庭琛从怀中拿出卷邸抄递给罗曼:“荆湖两路还不下雨,引着江、湖里的水勉强种了些粮食,可大太阳一晒,好些都晒死了。眼看着湖泊都快干了,这灾,只怕是避不过。”
见罗曼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邸抄,罗庭琛接着道:“太子想拉拢赵家,王爷肯定也想拉拢。只不过直接约见小舅舅,一来身份不对等,二来也怕谈不拢,反倒没了回旋的余地。”
罗曼点头:“你和王爷年纪相当,他又在文会上明示过欣赏你。请你吃顿饭,中间还捎带上我,也就成了同龄人小聚。
可若当真是要探赵家的打算,为何不让你见到赵家人呢?”
“或许,今天的事,当真是巧合?”罗庭琛眉头皱了起来:“也或者,是太子的人?”
“既然金桂亲自来了,中间就不会是别人的手脚。”罗曼语气虽轻,却笃定得很:“王爷要探的不是赵家,是哥哥你的态度。”
“我?”
“别忘了,娘的陪嫁里,有二十处产粮庄子,还有五家大粮铺。即便抛开这些不说,咱们家的银子,全拿出来也救得了半座潭州城。
而且,咱们一家妇孺,可比有金算盘之称的小舅舅好说话。”
罗庭琛沉默下来:王爷若真是这个打算,他该怎么应对?这偌大的家财,捧出去了,娘亲和妹妹要怎么办?
“哥哥不是早就想好了吗?”罗曼过去握住了哥哥的手,轻轻一捏便将力量传递在了哥哥身上:“咱们是砧板上的肥肉,早晚会有人盯上来。咱们既然选了王爷,就要真心实意、毫无保留。”
“我是怕……”
“什么都不要怕。”罗曼罕见的打断了哥哥的话,抬头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世事瞬息万变,哪里防得过来?哥哥若是畏首畏尾,曼曼就更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好,我知道了。”
罗庭琛坚定的朝妹妹点头:“不光我们艰难,太子一搅和,舅舅一家头上也悬了把刀。咱们只有先攀上王爷,才能过了眼前的危机,让大家都活下来。”
“哥哥定了心就行,明天,咱们都热情、赤诚一些。让王爷切切实实看到咱们的心意。”
时辰不早,兄妹俩说完正事便散了。
只是,想着明天就能见到王爷,累了一天的罗曼,翻来覆去都没有睡意。
她躺在床上想了一遍周玫的举止、谈吐,又起来翻箱倒柜,挑选出满意的衣服。处处都妥当了,再躺回床上,又恼恨自己喝多了水——
晚上喝水,早上起来眼睛容易肿啊。
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