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不懂,这根本就不是借不借的事。
可秦王这样的清雅人,何曾将钱放在眼里过?如今肯为了钱粮,纡尊向素未谋面的罗庭琛示好,已经是心系灾民、被逼无奈的结果。
和郡王也不好再多劝,只替罗庭琛尽量拖延道:“那也不用明天过来。罗庭琛刚来,先让他适应一下王府环境,我也先探探他的意思,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难处。”
“也好!”秦王没再坚持:“朝廷准备好了赈灾,选人也就是近几天的事了。这事,你着紧和罗庭琛商量,毕竟钱粮调度,还需要时间。”
原想着荆湖两路的灾情,再怎么都在一个月以后了。
谁知道,这么急……
可满打满算,离赈灾也不过半个月时间。就凭罗庭琛和罗曼兄妹,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将家财从裴婆子手里抢回来?
罢了,先让罗家兄妹拢一拢吧。
实在没法子,也只能让罗庭琛报官,状告裴婆子把持、贪墨主人家财。动用官府,将裴婆子贪墨的银钱查抄出来。
只怕他们这边一动作,就惊动了太子。太子再插手,事情就麻烦了。
和郡王有些头疼。
同时头疼的,还有罗曼。
从舅舅家回来,她便叫了裴婆子过来。裴婆子非常爽利的将三家铺子交了出来,账册、货品、人员,以及才闹出来的大小丑事,全交到了罗曼手里。
“小姐去经经事也好,省得你总觉得婆子我有坏心。”裴嬷嬷将铺子钥匙放在罗曼面前,垂着眼道:“您去理一理吧,看看这些铺子,一天就要往里贴多少银子。”
“我们晚照苑,如今能动用的有多少银子?”罗曼不理她,直奔主题。
裴嬷嬷耷拉着眼皮,一本本翻着账册给罗曼看,最后将账册合上,垂手道:“库里统共就只有四千五百两了。”
迎着罗曼质问的眼神,裴嬷嬷波澜不惊,一脸坦荡:“小姐没当过家,不知道当家的艰难。主子们每天要用度,哪一样都不能差了。丫鬟、下人每个月要发例银,主子们偶尔还要打赏。一个月下来,几个铺子的盈利都不够用。
况且,咱们家的铺子,也不是家家都赚钱。就刚交给小姐这三家,哪天都得往里头贴千八百两。贴钱的铺子不少,太太又舍不得关。
如此一月一月的消耗,自然是看着富贵,内里剩不下多少。”
“这话倒头一次听嬷嬷说起,以往年底会账,嬷嬷可都是和娘亲说利头不小,让娘亲放心。”
“那不是宽太太的心吗?”裴嬷嬷双眼盯着脚尖,背书一般:“一百多家铺子,这家赔那家赚,均下来也都能开得下去。每个月的进账,主子们花销完还有剩余,不就是利头不错?”
罗曼定定的看着她,不说话。
小舅舅富可敌国,手头捏着的也不过三百来家铺子。她就不信这三百多家,月月都是赚钱,就没有赔的时候。
她家地段好、货源好,交付到裴婆子手里的时候,客源也好。五年下来,关停了十多家不说,账上还只剩了四千五百两银子?
生意好些的大杂货铺,只要经营得好,五年也攒两千两银子。
裴嬷嬷老僧入定一般,垂手低头,任由罗曼看。实在被看得尴尬了,才又咕隆出一句:“做生意的,听着有钱得很,实际上钱都在货里。咱们一百多家铺子,光进货、存货,得往里头压多少银子?”
罗曼重新翻了翻账册,账面干净、出入清楚,没有半丝差错。
如此,也没什么能聊的了。
“嬷嬷受累,先下去歇着吧。”
裴嬷嬷端端正正的行了礼,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住,回头看向罗曼问:“如今是小姐当家,那往后的账,咱们怎么个对法?”
“一月一对,直接将账册交回来就行。”
“成,往后铺子里的大小事宜,老奴也请示过小姐再定。”她原本忌惮着赵闻年,听说赵闻年不打算管,提着的心早放回了肚子里——
就凭罗曼,她看得懂账本吗,就敢做生意?就算请掌柜,这天下的掌柜,哪个不是看人下菜?
她请来一个她便能拢住一个!
乳臭还未干呢,就急着冒头。
找死!
送走了裴嬷嬷,周红就领着清清进来了。看罗曼桌上一大堆账册,周红不由得道:“小姐也不用受累看了,都是假账,废了神也没啥收获。”
罗曼从账册上抬起头来,扫了眼周红,最后将目光落在清清抱着的账册上:“也是假的?”
清清点头:“全是假的。”
她将手里的账册摊在罗曼桌前,一一指给罗曼看:“这几十张收据都经过涂改,变了钱数;这几本账里的进货价,比当时市场的销售价还高;给出的销售成交价,却低得离谱。这几本账,虽然做得隐蔽,但还是有好几处进出货数量对不上……”
罗曼拿起账册仔细看了看,果然从清清指出的地方看出了猫腻。
“账最后都做平了,不逐条核算,不了解当年行情,基本查不出来问题。”清清眉头轻皱:“做账的人水平不错,账册又年代久远,要查,只怕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