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照苑几位主子,寻常的吃食都不贵重,但口味上比较挑剔。所以,厨房里没准备什么贵重食材,今天匆匆待客,也只能在口味和花样上下功夫。
一行人从正堂到餐厅,已经厌倦了去感叹晚照苑低调的奢华了。
再藏得深,不也处处都是银子,什么雅致,什么韵味,不都是银子的功劳?显摆什么啊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奸商?
按身份坐好位次,众人都安分的低头吃饭。尽管这一桌子菜,美得像行家的画;尽管每个菜的口味,都恰到好处的惊艳了味蕾。
可咱们也是大家族出来的,是开国皇后娘家,是堂堂宣毅伯府。咱们什么好东西没……厄,以往,以往,不是本朝最好的东西,谁敢端到他们罗家来?
是,这种风光得往前追上五六代,可就是追五六十代,那也是罗家的荣耀!
况且也没什么了不得嘛,这满桌子雕花摆玉的,精细得唬人。吃进嘴里,不也就是寻常的鱼、羊、鸡鸭,时蔬、瓜果。
三太太左一下、右一下的挑拣着吃食,一会儿扁嘴一会儿挤眼,看这些吃得想的人,怎样看都不顺眼。
尤其是三老爷和罗廷煦,这都是她那房的,怎么就没她这样的骨气?有多好吃?就算好吃,不吃能死?瞧他们那饿死鬼投胎的样儿,丢死个人。
她一个人冒了半天酸水,想着别人不懂,婆母该看出来她不满意了吧!昨晚上可是议好了的,进了晚照苑,头一件是将罗兰排揎一顿,还没生出来就克死了爹,往后回了伯府,不知道还要克谁。
今天先借她给晚照苑一个下马威,回了伯府就让她住到小佛堂去。这样的克星,不放在佛前,伯府上下哪个放得下心?
可这刚进了晚照苑的门,婆母就忘了个干净。演了半上午慈爱祖母,这会儿还真慈爱上了,免了赵平娘站规矩不说,还一会儿给罗曼布菜,一会儿让罗兰盛汤的,这是要干啥呢?
她挤眉歪嘴了半天,伯夫人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她又去看大夫人和二太太,这两人更好,和赵平娘是亲姐妹一般,那股亲热劲儿,我呸!
再看孩子们那桌,指使着丫鬟一会儿夹这道,一会儿布那道,好几道大家都爱吃的,让厨房添了好几回了。
可这些人,都像瞎了,没一个去管孩子。
三太太看伯夫人一眼,再看一看,伯夫人却依旧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自顾和罗曼说着话。
三太太更不平了:孩子们都是另开一桌,罗曼和罗兰凭什么不过去?老祖宗留她们坐身边,她们就有脸坐身边?什么东西!
这才刚进门,先头议好的就都变了。那兰苑呢,还给煦儿不了?赵平娘的嫁妆呢,不让她交出来,就接她们这堆嘴回去白吃?
越想越不痛快,于是她摔了筷子。满屋子的人看过来,她也没觉得丑,指着赵平娘鼻子,理直气壮道:“一样能吃的都舍不得拿出来,不吃了。”
赵平娘看着所剩无几的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三嫂想吃什么,我命人去做。”
“你三嫂是嘴里没味,你看厨房有没有陈年的酸萝卜,给她夹上一些。”二太太调笑一句,看都没看三太太,自己夹了筷子脆笋吃:“这些菜看着寻常,吃起来却不寻常,她入不得口,咱们多吃点。”
大夫人已经吃好了,她放下筷子,对着赵平娘一本正经道:“这米皮,倒是比别家的都更鲜香,对胃得很。让人给我装上一碗,我晚上再吃。”
二太太更直接:“平娘啊,咱们把厨子带上吧。这一桌子菜,个个都合我口味。”
赵平娘笑:“好!”
“嫂嫂们巴结得也太过了些。”三太太脸色青紫,无论三老爷怎样给她使眼色,也按不下她满蓄的火气:“你们忘了老四……”
“闭嘴!”上首的伯夫人话出口的同时,三老爷已经一巴掌甩在了三太太脸上:“滚出去!”
“你打我,你敢打我!”三太太一手捂脸,一手要掀桌子,老伯爷狠厉的瞪过去,吩咐丫头:“带你家太太先回去,要是得了失心疯,就请大夫来治;要治不好,就休回家去。”
连休妻都说出来了,三太太再有火气也只得歇了。她恨恨的瞪着赵平娘,可赵平娘只低头看着脚尖,她像是给瞎子抛了个媚眼。
于是,又去瞪罗曼。罗曼没看脚尖,她挑衅的看着三太太,回给她一个得意又张扬的笑。
罗兰竟也跟着看过去,对着她笑得又甜又软。
赵崇安本不想惹事,他先头便一直躲在书房;用午膳了躲不过,他便一直坐在角落,只埋头吃饭,降低存在感。
可这会儿他却蹦了起来,麻利吩咐自己的小厮:“厨房不但有酸萝卜还有臭豆腐,去给三伯娘多装一些,带到马车上吃。”
没等三太太看他,他又将罗廷煦面前的渣斗端过来,抢步走到三太太面前,用力将满渣斗骨头、鱼刺全泼在了她脸上:“你儿子吃剩的,你看能不能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