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痕到底达成了在媳妇儿“娘家”小住的夙愿。
武极宫一连来了好几个医官给白无绝诊治。
最后还留下了一名小医官驻府留宿,专职侍奉汤药。
这小医官名叫孙曜,年轻但古板,药点儿上,他必守着白无绝,言称:“饮片金贵,不得浪费。”然后确定白无绝喝干舔净,才肯退下。
再金贵,也不如疗伤圣药大修焕丹来的管用。
白无绝身上还有两颗,本欲全吃了,想起墨千痕的伤,便留了一颗。
“参见太傅。”小医官孙曜端着药渣都不剩的空碗离开时,左少邦正好进来。
“嗯。”左少邦瞥了那碗一眼。
白无绝闻声并未抬头,这个家伙一门心思把她弄回太傅府,左一个“长谈”,右一个“谈谈”,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却一直晾着自己,今夜这是养精蓄锐完,制定了攻克她的战术么。
个把月前,她或许只能弃械投降。
但如今,红榜水灵已经催化,整整四颗水灵了,玄影随时待命,她本人亦复至王位。想她将位时,就能让王位谢遥喊“救命”,此刻越阶顽抗帝位,不是毫无胜算。
无论如何,想叫她折服,门都没有。
左少邦拂衣坐她对面,闲话家常道:“痕王每次喝药都喊的府中不得安宁,好像给他喝的是一碗黄连,你这碗难道是甜的?”
白无绝暗藏锋锐,面色冷静:“我家四妹说,心中淡定,酸甜苦辣其实差不太多。”
“四妹?”左少邦提起案上水壶,倒了杯清茶润喉,“四妹……嗯,白无药?”
白无绝猛抬眼:“你……”
所有防备瞬间崩溃,她几乎以跳的姿势,蹦了起来。
左少邦慢条斯理喝完一杯茶,对她招招手:“坐下,坐下,这个开头,是不是可以让你暂摒敌意了?”
“你是谁?”白无绝喉咙发干。
她问的肯定不是名字和广为人知的身份。
左少邦单刀直入:“我是乔幼华唯一的徒弟。”
白无绝差点又要蹦起来。
乔幼华,她亲娘!
左少邦不等她质疑,解释道:“我七岁拜师,除了第一年师父手把手教导我之外,以后每年我只见她一面。最后一次见面,我十一岁,她很虚弱,抱着一个女婴,她说那孩子是她第四个女儿,叫白无药……对了,你行几?”
白无绝木然作答:“我与大姐双生,行二。”
左少邦眸光颤了颤,尽管他前面口气很是笃定,确信不会认错亲,但白无绝答话,等若亲口承认,还是令他激动了。
烛光无风自动,映在男人冷峻的脸上,无端柔和了他的轮廓。
他掀开袖口一角,露出腕子上灰色的印迹晶环。
灰色,帝位。
整个北骨,仅此一块。
他手指在印迹晶环上一拂,光晕轻闪,于他身侧,慢慢勾勒出一个透明人影来。
此人影看得出是个妙龄女子,裙衫如波,发丝如雾,明眸皓齿,甜甜微笑,唇畔两颗梨涡,很是迷人。
白无绝身体绷紧,继而双膝一弯,直直跪了下去。
这是一抹神识,其上有左少邦的元力气息。
他必然将“她”贴放于自己的生命契印旁边,时时拿元力润养,小心呵护,才不至于令这一抹神识消散成烟。
即是神识,不能于外久存,白无绝跪行两步,想去触摸“她”的时候,“她”就快要散了。
左少邦不得不把“她”收回印迹晶环,垂目凝元,好生安养。
白无绝浑身力气好像也被收走了,虚软瘫坐了一会儿。
说什么想叫她折服门都没有,却才开始,她就卸去了满身尖刺,骨头硬不起来了。
良久,她语声涩涩地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诚然这些掺不得假,但也只是乔幼华和白无药的故事,凭她们的名字是无法与白无绝挂上钩的。
“原位水灵。”左少邦拿出从天作之礼金玉澧泉里捞出的那颗蓝玉珠。
里面的元力非同寻常,且他无比熟悉。
白无绝扯了下嘴角:“这么早?”
难怪从天作之礼出来后,左少邦对她的态度就开始变得奇奇怪怪。
“真希望更早一些……那日,我就会保护你,你跟痕王也就不会……”左少邦语露悔意。
白无绝摆摆手,事情已经发生且已过去,无须再提,只道:“只凭原位水灵,会不会太武断了?”
她看向左少邦的目光,终于不再满满戒备和敌视。
“师父没跟你提过五蕴灵源吗?”左少邦反倒奇怪她为何这么问。
白无绝摇摇头。
左少邦“嘶”了一声:“那你知道原位水灵本为玄武神柱之髓吗?”
白无绝再摇。
接下来,她明白左少邦为何坚持“长谈”了,因为这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事儿。
五蕴灵源乃五种原位灵源的统称,本是各方神柱之髓,三百年前被一个横空出世的妖尊给夺了去。
干什么,显而易见。
每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都有过一统天下的无聊执念,而但凡动过这种心思的,下场不会太好。
果不其然,妖尊很快被封印了。
五蕴灵源也消失无踪。
这件古老旧事,说来足足耽搁了两炷香工夫。
或许左少邦对封印妖尊、以身祭阵的三位前辈心生崇仰,是以说的甚为详尽,尽管白无绝意兴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