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痕以大修府邸为由,把之前何田田派来的工匠好不容易修好的院墙全给推了,招募了更多据说更棒的工匠,上至屋顶廊檐,下至台阶地石,热火朝天大张旗鼓地整缮起来。
工匠们歇息之时,常议论:痕王娶了将位王妃,就是不一样啊,财也大了,气也粗了,狗窝马上换新貌了。
而更多的,则是偷瞄着太傅府安插在这里的护卫,你一言我一语地感叹:痕王什么命,他的王妃竟然是太傅大人的师妹?这可真是咸鱼翻身鲤跃龙门一朝飞天啊!
看来徐阔老头的大嘴巴起了作用,很少有人不知道痕王府和太傅府是亲戚了,墨千痕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鸿鹄之志,终于得以施展了。
在这里奉命保护的护卫们也听到了风言风语,他们原是荡北军人,跟着荡北公左少邦征战葬骨大漠铁血铮铮,执行这种保护北骨最没出息之人住的地方就算了,还要忍受某人借他们公爷的光狐假虎威,这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尤其他们保护的主要目标——白无绝,这个女人已经是痕王妃了,与他们公爷真是师兄妹还好,若不是呢?他们公爷一世英名,岂不葬送?
“瞎了你们狗眼,敢拦本公主?”
太傅府正牌夫人何田田终是找上门来了。
为了避人耳目,何田田特地走了后院小门,不曾想,上锈的锁头还没鼓捣开,就被护卫拦下了。
“夫人恕罪,太傅有令,闲杂人等出入痕王府,需得仔细盘查,而您,被禁止出入痕王府。”憋屈归憋屈,还是要奉令唯谨的,两名护卫硬着头皮拱手道。
为何会有这样的禁令,何田田心知肚明,但嘴上仍蛮横道:“胡说!少邦哥哥才不会下这样的命令,他最清楚本公主与绝爷的关系。”
说着,就要径直冲门。
两护卫架住剑鞘:“请夫人恕罪。”
“不恕!本公主要重重惩治你们!”何田田气恼。
“公主恕罪。”两人重复道。
“让不让?再不让本公主不客气了!”何田田几拳头落在两人胸口。
两人铁面无私,毫不通融。
何田田猛一跺脚:“边烬!”
“砰!”
“砰!”
两个人只觉后脑一疼,瞬间倒地。
边烬把带鞘的剑横提在手里。
“敬酒不吃吃罚酒!哼!”何田田孩子气地冲两人做个鬼脸,再对边烬道,“踹门。”
边烬抬脚一踹,锁坏了,门开了。
“公主……”他眉头微微一皱。
“啊?”何田田往里进,没注意他的神色。
“真要如此吗?”边烬问。
何田田言辞闪烁:“什么真的假的?”
边烬似乎低低叹了声气:“你想过后果没有?”
“开弓没有回头箭,边烬,近日你啰嗦了,这不是你的风格,还有,你听见了吗?少邦哥哥禁止我来痕王府,定还记恨我将绝爷赶出太傅府的事,我们夫妻一场,他心里却只装着旁人,你说我该怎么办……哎呦!”何田田继续往里走。
“公主?崴脚了?”
“没!破地儿!”
一进了里头,府邸正修,人杂物乱,其实也不差何田田和边烬两个大活人,深一脚,浅一脚,倒没引起特别注意。
站在白无绝卧房门外,何田田踯躅良久,想要敲门,咬咬唇,又故意做出兴师问罪的凶恶样子,打算踹门,最终却只是委屈巴巴地垮下肩,举手将门轻轻推开。
“公主小心!”边烬突然示警。
“小心什……”何田田被吓了一跳,话没说完,就见一个黑色人影站在门内。
何田田保持着推门的动作,霎时僵住了,心中怦跳不停,绝爷怎么站在门口?糟了,自己的心思不会被她看穿了吧?
边烬急忙将她扯到身后,严阵以待。
“玄影。”何田田定定神,见绝爷这副装扮,便唤了这个装扮该有的名字。
她从边烬身后探出脑袋,走回门口,望望跟前的黑影子,担心心思被看穿,小脸涨的通红。
可就在恍惚一瞬间,她眼角余光里,瞄见了房内调息运功的白无绝。
怎么会!
她揉揉眼睛。
玄影,真的!
白无绝,也是真的!
小丫头脸上褪了红,突然有点发青,“啪”地狠狠捂住了嘴,仿佛明白了什么。
一听玄影之名,并未瞧见里面还有个白无绝的边烬倒不怎么紧张了,开始打量起这位闻名遐迩的人物来。
他浑身上下笼在黑袍里,斗篷帽檐压的极低极低,脸上似戴着黑漆面具,一双眼睛显得晦暗不明,气息若渊,古井不波。
曾经,边烬与何司座、何将军、三殿去救被雄亮掳走的何田田,跟这位玄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只是那次,所有人都顾着关心何田田,连跟救命恩人致谢都没说上一声,玄影就悄悄离去了。
后来再听说此人,就是永福山上,雄亮问何田田到底是谁媳妇儿,何田田答“今日是玄影媳妇儿,明日是太傅夫人”,此言无忌,边烬却更加记住了“败坏公主名声”的玄影。
是谢恩,还是声讨,边烬一时尚未理清。
众所周知,何田田与玄影关系颇好,他作为守护武者,其实并无资格插管公主个人私事。
尤其这玄影,不仅观之不透,还冷傲寒冽,少言寡语……不言不语更为恰当,浑身都是“与吾为敌尔将不幸”的锋锐气息,不好惹啊不好惹。
“哐!”玄影直接把门又给关上了。
何田田险些夹到鼻子,宛若被雷劈了似的,失声尖叫:“见、鬼、了!”
“啊啊!鬼?大白天的,哪里有鬼?”旁边紧随一道更胜一筹的突兀惊喊。
“啊——谁?谁在那儿!”何田田毛骨悚然,赶紧躲到边烬身后,伸出一颗脑袋循声张望。
檐柱之间的凭栏上垂下一条腿,然后露出一个后脑勺,继而转过来一张呲牙流涎的狼脸面具。
“啊——”何田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