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笑枫子和万子夜二人来换班的时候,只见陆诚的桃花枪锃光瓦亮,几乎能映出大少爷苦着的一张俊脸。
“子夜啊,你可算来了。”陆诚原本耷拉着眉毛,一见万子夜,立刻挑了起来,如释重负道,“我去睡了!”
说罢,赶紧让出地方,比兔子还快地蹿了,一屁股坐在裴轻舟身畔,倒头便睡。
“小劳,你欺负陆小子了?”笑枫子眯着眼睛看劳默,“他怎么逃得跟一阵风似的?”
“回前辈,没有。”
笑枫子一眼看破,“我就说你年轻轻轻,心肠又不坏,干嘛总板着脸,看给后辈吓得。”
劳默提起木箱,话不多说,也找了个树底下靠着睡了。
万子夜与笑枫子这一组正相反。笑枫子话多,万子夜话少。
但万子夜到底是性子好,时不时也附和着说上几句,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二人说得最多的当属裴琅,笑枫子显然对裴琅不再行走江湖,仍有惋惜之情。
笑枫子问道:“万小子,你见没见过你师父耍剑?”
万子夜回答说不常。
笑枫子一愣,“你可知,你师父是用剑的高手。当年他一人执剑,击杀一十三恶徒,衣袍都不带脏的。他那剑让血淬了,跟他的眼睛似的,还更清亮。”
万子夜有些吃惊,点了点头,继续认真听着。
“近些年虽与裴老三互通书信,但到底不是快意恩仇的感觉了。我还记得,那会儿老三少年心性,不爱用裴家的毒功,偏爱剑法,我们都戏称他为无毒公子。”
笑枫子扼腕,抬起眼,目光落在裴轻舟身上,“裴老三的剑术,在江湖上一时无两,他弃了剑,实在可惜。好在,裴丫头颇有几分老三当年的风范,我也欣慰许多。”
万子夜也望向那熟睡的姑娘,眼里生出柔情来。
笑枫子笑道:“你对那丫头有情,我看得出来。既有情,趁早让她知晓,不然有朝一日,她成了别人的女子,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她不会成为别人的女子,她就是她自己。”万子夜想起裴轻舟幼时那威风凛凛的样子,低头含笑,眼中有星光骤亮,随即却如灯灭般黯下,
“况且,我有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必须去做,不敢对旁的有所奢求。只要能陪着她走一程,我便满足了。”
这件危险的事情,自然是方家旧案。
他从来不敢告知裴轻舟。不敢告诉她,他是方家的遗孤,背负着自己安在身上的使命。
——报仇,即使不顾生命安危。
他能想象到裴轻舟会怎么做,她一定会说,“别犯傻”,一定也会执意与他一起。
如此,他就下不了决心。所以他不敢言。
可对一个人的情,真的能掩藏得天衣无缝吗?
“你个傻小子,别跟我咬文嚼字。”笑枫子抄起竹竿,用相幡重重地打在万子夜头上,“你这德性,跟裴老三一个傻缺样子。”
万子夜摸了摸头,“阿舟的娘?”
笑枫子翻了翻眼睛,“什么阿舟的娘,要是她娘还算好了。你师父当年就是你这个样子,才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嫁与他人。他失恋的时候,我们还陪着他喝了三天大酒,给社里的兄弟们喝得天旋地转,差点让官差给抓了。”
万子夜听出些门道,“原来您是空空社的人,想来分庄的奇门阵是您的手笔。”
空空社,是江湖上的传奇结社,传闻社里皆是奇人怪人。仔细一想,笑枫子和劳默倒符合空空社的气质。
“对啊。裴老三难得找我帮忙,岂有拒绝之理。”笑枫子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发觉不对,又用竹竿去敲,“你小子,转移话题是吧。”
相幡还未敲在万子夜头上,一只皓腕便挡了过来。
裴轻舟澈然的声音响起,“笑前辈,你是不是欺负子夜?”
万子夜轻握住裴轻舟的手腕,赧然道:“阿舟,笑前辈是在提点我。”
笑枫子手肘一撤,收回幡去,嘴里念念有词,“榆木脑袋,都是榆木脑袋。”碎碎念完,转身找了块干净地方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