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婪自幼无父无母跟在老扎纸匠身边,而卢道玄的出现就像是黑夜中的一束光,不止是他的师傅,更是他的亲人,有这样的老人在身边他才从未走错一步。
“画师应该是这世间最自由最潇洒的人儿,画自己喜欢的山水灵禽直至万象,爱自己喜欢的人热烈奔放,喝自己喜欢的美酒直至醉生梦死。
师傅希望你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该疯的时候疯,俗世的见解如陈旧的衣裳…..”
卢道玄的声音微弱,虽依然在些絮絮叨叨的喋喋不休,甚至卢道玄自己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一字一句都直戳江婪的心房,又在眼中化作滂沱。
看到卢道玄的手无力的垂下,江婪再也忍不住,悲声被大青山吹来的风带向了远处。
没有人知道天都最高的峰顶上有一座不大的草亭,这草亭只能遮风避雨,里面甚至没有任何能坐的地方。
魏昌黎盘膝坐在亭内,而他的对面是他曾经最亲近而今视他为敌的大师兄珠玑不御齐次风。
两人这一次见面没有动手,更没有吵闹而是极为罕见的坐在了一起。
“咱们三人从拜入文府的一刻就声名在外,无数光环加身,但恐怕没有人知道你是文府最大的刺头.
戏弄同窗,捉弄先生,玉镜湖里撒尿,文公柳上搭窝,还差点一把火烧了笔退阁。”魏昌黎苦笑,而今物是人非。
“你也好不到哪里,小小年纪就缠绵烟花柳巷夜夜笙歌还不付钱,鹅湖会后更是成了南冷常客,盗酒不说又窃玉偷香,风流的很。”
“算起来唯一的好学生还是二师兄,痴心画道一直被师傅当成文府表样。”
“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不喜欢你,咱们也从下舍生一直吵到上舍生,有一次还动了手。
师傅为了责罚,将我们关在提篮犴半年,我不能乱跑,你不能喝酒”或许是上了年纪,所有不堪的往事都成了如今的笑料。
“好在二师兄一直都在,每天半夜都会悄悄混入提篮犴,给你讲外面的趣事,给我带来美酒,否则咱们早就被关疯了。
你我争吵最忙最累的就是他,左右劝和到处说情,他就是一个烂好人,为了别人连命都不要…..”
魏昌黎说着便已经老泪纵横,齐次风同样如此,师兄弟三人少时相识后来成了过命的交情,卢道玄的死最伤心的人中就有他们。
“就连这座归好亭都是他一草一木搭建起来的,还约定以后不管怎么吵架,都来这里重归于好。”
“那时候我们都还小,所有的吵闹也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但现在你我已经黄土到了脖子,都成了年轻时笑话过的老顽固,甚至比他们还有过之,固执到即便是死也不放弃自己立场的地步”
魏昌黎擦了擦眼泪倒了三杯酒。
“无论立场怎么样,以后我们师兄弟三人再也凑不齐了,这一杯就当是为师兄送别吧”
“为他送别也为曾经的我们送别,从此也在没有人能为你为我说和,这一杯之后你我再见便是死敌!”
齐次风举起了酒杯,饮罢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只留下魏昌黎一人看着千山裹素,无尽寂寥涌上心头。
收起了所有的感情魏昌黎强打起精神,最漫长的寒夜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