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零就这两天的功夫,不思茶饭,生生瘦掉了五斤肉。
魏澄都佩服,自己怎么作,都没法在两天里瘦下来这么多。不过看到林零瘦得连脸颊肉都快凹进去了,她自己也很是头疼。
“林零姐,要不我们喝点皮蛋瘦肉粥?”哪怕喝点易吸收的流食都比这么苦熬着要好啊。
“我没事。我一切都好,只是不那么有胃口。”林零说。
她看起来确实一切都好,可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就算是表面上波澜不惊,早晨甚至还能和魏澄一起下楼晨跑,可是食量是一顿一顿递减的。睡眠质量魏澄不清楚,但是林零自己心里却有数。
越来越差。
早先至少还可以靠着药物维持正常的睡眠,但是最近情况却急剧恶化了。
把药吃下去,平躺入睡,睡眠时总是浅眠多梦。只要体内的药物代谢完毕,也就是服药三至四个小时之后,林零必然会惊醒。之后就无法入睡。
林零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身体,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的睡眠,已经完全无法依靠自己的自主意识完成了。她现在在任何情况下的睡眠,都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完成的。
没有了药物,她彻底不可能像往常那样正常入睡了。
放在以前,哪怕是她状态最糟糕的那段时间,自己没有故意断药的时候,服药后睡眠是能够保证在六到七个小时的。
“我到底怎么了?”林零在心底问自己。
不是下定决心,要戒断对自己没有任何帮助的依赖了么?为什么自己的身与心对他的眷恋,还是这样强烈。
林零被这些杂思折腾得有些忘我,直接抬手在自己的脸上狠狠打了一个巴掌。她的脸颊上立刻留下一排鲜红的指印。
她几乎完全忘记了,魏澄还在病房里面。
“林零姐!”魏澄赶忙抓住她的两只手,“你要怎么都好,可不能这么折腾自己啊!不仅我们两个人是朋友,周钦哥和管学长更是莫逆之交,我其实是因为管学长特别提醒,才了解到你现在的状况的。”
再不把事情告诉林零,魏澄能被憋死。
看着他们两个人这么拧巴,她自己也跟着受罪。
管学长最挂念的人就是你,你不要再继续七上八下了。我们都在,我们都陪着你。你会好起来的,对吗?
“他说过他不爱我了,”林零的脸色惨白,“我一向是相信他的。”
他说爱,我毫不怀疑;他说不爱,我也同样选择相信。倒是他敢于说出样的话去切断彼此间的关系,林零还敬他坦诚。
“我听到了。他说他不爱我,所以你们都不用替他声辩。人心是会变的,他人的心是不以我的意志而决定的。我已经麻烦他很久了。他如果要把自己的情感收回,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大概是在我们还未分手之前收到了委托,也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准备放弃我了。他所谓的关怀,不过是出于即将放弃我,想要最后给予我一些关怀罢了。我口口声声告诉自己要戒除对他的依赖,现在却做成这个样子。我太懦弱了。”
“林零姐,你也太自责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魏澄看着林零的脸上写满落寞,只好站在她的角度先行安抚。
“我没有在自责,”林零的眼睫垂下,在脸上打下两道扇形的阴影,“我只是实在不忍心责怪他。”
实在不忍心,责怪一个陪自己走过春夏秋冬的那个人,责怪那个给过她真切的温暖和对于未来希望的人。她没有办法做到把这次恋情失败的任何原因归咎于在她的心里分量如此之重的人。
她宁愿伤害自己。虽然很狼狈,可她并不担心这份狼狈会被他所察觉。他已经不爱了,她的生活,他也不会在意。只要她隐匿得很好,他就绝对不会发现,她在自己离开之后还会这么有这么难堪脆弱的一面。
“林零姐,我发誓,我刚刚跟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魏澄就差把手指举过头顶拿自己的人格保证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零的语气仍然不见起伏,她的心底甚至没有一丝触动,“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都是以前了。美好幸福的每一帧,都定格在以前了。
幸福的人有资本憧憬未来,不幸的人只能把自己沉浸在过去。这便是鲜血淋漓的事实。
当疾病和意志在林零的身体里拼命撕扯,把林零的身心灵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时候,她还需要不断地提醒自己——她被遗弃了。
深海。
是那种感觉没错。
她置身深海。
冰冷的海水里没有一丝光线渗入,在触手可及的黑暗里,漂浮着猎食者与尸骸。
窒息。
她渴望浮上岸,畅快地呼吸。可是四肢就像灌铅了一样沉重,通往岸边的路好悠长,没有光线,没有方向。
所有的躯体症状、不平稳的情绪,都是一些没礼貌的家伙。他们就好像一群粗鲁的、门也不敲就急忙闯入的暴徒,不由她挣扎,就暴力地攻击她的身体。
而岸上的人们,不断地告诉她,谁会没有糟糕的情绪呢?为什么只有你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