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固然有保守的好处，稳当而能够尽可能地少出错。可是就目前的情势来看，姚捷犯下的案子能够越快告破越好，因为姚捷入狱了，yuro才会彻底失去主心骨，也就没有继续作恶的必要了。

明知如此，管津文还是不敢把组织里更多的力量集中于调查案件，主要是顾虑yuro那边如果运作始终不停歇，可能会威胁到ksl的内部系统。

万一系统出现了任何纰漏，整个组织都会毁于一旦。案子要查，却也不敢把所有的赌注尽数押在查案上。

“继续做事吧。”管津文的咽喉干涩，说话的声音像两张砂纸在彼此摩挲一样虚浮且粗糙。

“管爷，你要不歇一会吧，这边还有人顶上，你要不先喝口水。”看到管津文的身体状况，周钦认为他很难继续强撑着工作了。

再这么下去，整个人都会散架的——如同被抛掷到地面上的一板拼图，会散成四分五裂、毫无章法的模样。

“不要紧。”管津文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说，他继续在电脑前进行新一轮的工作，面对系统里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新威胁，迅速地做出明智的处理。

他的头不时感到明显的刺痛，和被针尖扎伤见血的痛感相近。四肢和身体的力量已经被完全抽干，后颈和脊柱的位置的酸胀感随着在办公桌前做得愈久而愈强烈。

可那又怎么样呢？

组织里的不少同僚和好友，都劝他休息一会。可他真的有资格休息么？他是这个组织的接班人，是整个组织的轴心，也是不折不扣的技术担当。一旦他选择躺平，这场组织保卫战里的许多环节就会陷入停滞。

所以，谁都可以多休息休息，只有他，每天能不休息就不休息。

“管爷，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周钦自己也清楚自己是问了句废话，他和管津文工作的大方向都不一致，更不要说给他帮点什么忙了。

他就是对着管津文这副一天比一天形容枯槁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

“没关系。你记得和魏澄说，让她不要忘记了月底去复查。”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管津文如今都不知道林零已经住院了，却还记得林零此前预约过月底的复查。

也不知道她最近工作忙不忙，可不要忙昏了头，忘记了复查的事情。

她大概已经把他渐渐放下了吧。只要能够戒掉对他的依赖，她就有了依靠着自己慢慢好起来的底气。尽管这样的过程对于她来说会很难熬，但是作为提出分手的那个施害人，管津文也在期待着林零的病情可以触底反弹。

那个从他初次见到的时候就浑身散发着“呆萌”的气息，其实内心深处藏着一片荒草丛生的原野的女孩……等到她的心底也被洒满阳光的时候，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依然会像之前的两次那样爱上他吗？毫不意外地和他相爱？

还是发现自己其实很美好很强大，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从而和他渐行渐远？

两种可能性五五开，在管津文的脑海中交替相生。

压抑着在自己的潜意识里肆虐的想念的同时，管津文还忍受着林零可能永远离开他的这种可能性带来的威胁。

她正常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非常地坚强、独立且自信？和林零总共交往了接近一年半的时间，管津文原以为自己对林零的了解已经非常深了，可现在他突然醒悟过来一点，自己好像从来都不认识林零。

林零是月亮。

他只见过她是灰暗新月时的模样，却从来没有亲自看到过，成为满月的林零，是否足够光采耀目，明亮到可以忽视他的存在。

他固然有成功的事业和出色的能力，但是若论林零的学历和能力，也和他之间无甚落差——她也是一个顶尖名校以超高成绩毕业的学霸，也是工作能力被单位上下一致认可的、个性独立热衷思考的女孩。

能够坦然地接受抑郁症带给她的挑战，也能够大胆地对自己所爱的人表达爱和付出爱。

即使她如今的状态只能被比作一轮新月，林零已经有足够的能量给她世界里的每一个角落带来光芒，哪怕那光芒实在微弱。

她大概是一个秉烛夜行的女战士，身负重伤也依然可以凭靠强壮的筋骨继续前进。

也许，一旦她真的从病痛中解脱出来，她会带着被他抛弃的埋怨和已经修复完整的强大人格，头也不回地离开。

头也不回地。

带着他从来没有了解过，从来没有爱护过的样子，带着他依然残存未逝的留恋或是不甘，把他永远地留在过去，并且彻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