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刻钟后,虎牙按照地址找到了这条老街。
街道上到处有污水浸着粪便,这里的小孩不穿鞋子,麻木地坐在路边发呆,他看着不忍心,正好随身带着一块面包,他就把面包送给那个瘦成骨头的小孩。
小孩冷漠地瞥他一眼,先是一把抢过面包开始狼吞虎咽,几口就吃到还剩一点点,然后拿出一个哨子奋力吹响!吹完还没忘记把剩下的面包一口吞下,两个腮帮子都鼓鼓的,噎得直打嗝。
虎牙愣在原地。
哨子一响,老街突然热闹起来了,每条黑巷子里都能跑出一两个同样面黄肌瘦的小孩,他们齐刷刷盯着虎牙,如同注视一个金主……
或者说,肥羊。
“………”
古堡里,兰疏影不忍心地移开眼:“还是太单纯了。”
陶山不放心师弟,也坐在一旁观看,面对虎牙被孩子们包围的一幕,他苦笑着解释道:“他是被沙琳老师领回来的,生活条件一直都不错,从来没进过贫民窟……”
所以他肯定不知道在一群饥饿的孩子面前露出食物会是什么下场。
现在他知道了。
只是这一课的学费有点高。
虎牙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污水前进。
他发现自己的善心给错地方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需要好心人拯救的小可怜,真特么就一群强盗!
看看,看看,他全身上下就剩这么一条花裤衩了。
还有什么,哦,骨架!
虎牙多多少少觉得有点安慰:把骨架送到那个地址,至少,他还能保住跟陶山约定的三瓶新上市的美酒。
“幸好你一看就不值钱……”
虎牙小心地端着骨架,嘀咕道。
这东西很娇小。
他猜,它曾经是一只小松鼠。
老街的强盗们也知道这东西不能用来换吃的,因此,他们很大方地把它留了下来,但是虎牙的钱包、衣帽、鞋袜、手表、通讯器,甚至他用来扎小揪揪的发绳,全都被抢走了!
兰疏影憋着笑说:“还不错,好歹给他留了裤衩。”
金乌在旁边补了一刀:“没想到你师弟品味这么独特。”
那花色,那造型……
啧。
做最有肌肉的猛男,穿粉色碎花的裤衩。
且不提虎牙穿着这样的裤衩走在街上是一种什么心情,总之,几分钟后,他已经到了目的地,维托父亲的家。
这栋房子是典型的贫民窟风格。
墙破,窗漏,又黑又窄。
与众不同的是,别人家因为太穷根本不介意有人进去,恨不得连门板都拆了去换钱,维托老爹家里却是大门紧锁。
一扇窗户拉开四指宽的缝隙,用来通风。窗户外侧被人多次加固过,比牢房的栏杆还结实。
众人默然。
细想一下也就明白了,那一定是欠债人加的锁。
首先,维托老爹根本懒得出门;
其次,他家有现成的食物,要是家里敞开门窗的话,保证不出几分钟,那群小崽子就会兴奋地冲进来洗劫一空。
这种事以前肯定发生过。
然后,某个懒汉就会饿死在自家床上,欠债人就必须多交一份债税……这种地方,哪有那么多的好心,不过是切身利益使然。
兰疏影才想到这儿,目光落到虎牙身上,默默收回了刚才的观点。
好人,应该还是有的。
就是可能有点傻。
傻得还有那么一点可爱。
·
虎牙终于明白师兄的告诫是什么意思了。
臭,直入灵魂的骚臭味,从窗户缝里卷过来,刺得他眼泪汪汪,鼻腔疼痛……
要用一句话来形容他现在的感觉,那就是他从内到外都不干净了。
他没想过还有这么脏的地方。
户主是在公共厕所里安的家吗!
虎牙两眼瞪得像蛤蟆,憋着气把亡灵松鼠放在门口,奋力踹了一脚大门,没开。
再踹,居然还是没开。
可见欠债人为了保护维托老爹到底费了多大的心思。
虎牙不知道还有这一层,实在弄不开门,他跑到远处换了口气,再鼓起十二万分勇气,用臂弯紧紧抵住鼻端,向着窗口靠近。
一步,退一步;
两步,再退一步。
“……”
陶山在上面看得哭笑不得,心想,这是要磨蹭到天黑吗?把松鼠往里面一扔不就行了,反正摔散架了也能用。
他很想跟虎牙提醒一下。
奈何通讯器被那群熊孩子抢去。
这种恐怖的境地,只能靠虎牙自己闯过去了。诸位看客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金乌一边维持着虎牙在底下的画面,一边在监测梅雷迪斯的坐标。
很好,精致的老巫妖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在逛街试衣服,已经换到第六套了。粗略一看,后面还有十几套在排队,售货员的嘴都快笑歪了。
“呼……”
这是陶山松了口气,他看见虎牙翻着流泪的眼终于把松鼠骨架推进了窗户。
金乌适时地提醒兰疏影:“可以了可以了,快快快!”
没人搭理他。
他回过头,只见布莱恩的躯壳端坐原地,微合着眼,意识已经离体。
“呼……”
这一声是金乌发出来的。
到这里已经是阶段性胜利,不过他的压力还没结束,他要继续监测疯巫妖。
兰疏影丝毫没有耽误时间,她钻进松鼠躯壳,好在骨头架子没有嗅觉,她心无旁骛地感应了一下,简直幸福到热泪盈眶——
是她要找的人!
恶魂就在他身上!
松鼠张嘴吐出一颗宝石,上面赫然刻着传送阵,是她按照六号传送阵的纹路刻上去的,一次性产品,正好适用于这种情况。
她按住维托老爹,在对方惊愕的眼神里启动了传送阵,一人一鼠瞬间消失在原地,宝石爆开,只留下一地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