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学图咳嗽了一声,道:“这个、这个,郡主的为人,咱们做臣子的不敢妄加评判,不过郡主与许多王公大臣的公子都很交厚,朝野中多少也都知道,只是这些官场是非不会外传,民间百姓也不见得有什么耳闻。”
葛威干笑道:“我们怎地不知?实不相瞒,郡主不但和豪门子弟要好,便是咱们江湖儿女,若谁家公子生的风流倜傥,郡主也会委身来往,我一位老友的令郎,便曾与郡主这个,嗯。”
赵元申道:“照啊,虞小姐,你听着没有,可不是我编排死人是非,而是确有其情。卫掌柜,当年在堂上我也是这么说,卫兄虽然老实,可毕竟也是七尺男儿,一经郡主撩拨,加之酒劲上头,做出什么蠢事也不稀奇。想是郡主在书房只是随口调侃,卫兄不解风情,真的追去求欢而不得,这才一时激愤行凶杀人罢。”
卫喜几年来翻了无数次卷宗,知道里头对于案的大小细则均记录详尽,唯有凶手行凶动机始终含糊其辞,只有一句非礼未遂以至杀人,自己去监牢探视孩儿时,也没听他讲说明白,这时却见赵元申对此侃侃而谈,而这些缘由全是他自个儿妄加揣测推断得来,不禁气的浑身抖,颤声道:“你……这些全都只是你脑中的推想,当年你却煞有介事地在堂上说将出来,旁证和大人听了,对吾儿的偏见只会愈来愈深,你……你果真害人不浅!”
赵元申还欲争辩,虞可娉打断道:“这些事既然只是推敲和猜测,那也不必再讲了,此案涉及两位死者的声誉,待会诸公再被问到什么,若非自己亲眼所见,还是不说的为妙。卫掌柜,下一位人证是谁?”
未等卫喜答话,端木晴道:“妹子,若我记得没错,下一个该轮到我了。”
卫喜点头道:“不错,是该周夫人说了。卷宗上所记,当年周夫人路过北山石时,曾见到郡主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及后不久便听到了惨呼之声,推算起来,当是郡主从书房走出之后、被真凶行刺之前了。”
虞可娉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同去北假山,继续推演当年情形罢。”
众人知道卫喜绝不肯在他处聆听证词,虽然此时个个疲惫不堪,也只得强打精神,站起身来准备齐到当年的案之地,不料却听得端木晴淡淡地道:“不必了。”
大伙都是一愣,卫喜道:“周夫人,老汉穷了六年心血,断然不会放过一丝可疑之处,你若想在此草草陈说供词,那可由不得你!”
端木晴长吁了气,抬起头来,盯着卫喜一字一字说道:“我说不必去假山了,并非不想助你探究实情,而是因为全无必要,当年我所说的供词,乃是一段子虚乌有的假话,那晚我其实并未见过郡主!”
她此语一处,众人无不愕然,娄之英道:“端木姊姊,你……你说甚么?”
周殊也道:“阿晴,当夜你不在房中,我才得以和师妹……后来问你去了何处,你说吃多了酒心中烦闷,于是去后苑闲转溜达,又赶巧碰见了郡主,怎地……怎地现下又说这些都是假话?”
端木晴微微摇了摇头,叹道:“实在是对不住,那年我在堂上,并未给出真供,实因我有难言之隐。当年的枢密院王大人,与家严私交甚厚,彼时他疑心朝中有人通番卖国,因不知对方深浅,恐打草惊蛇,故不敢惊动朝廷,只得委托家严帮他积极查探。我东钱派查了半年,总算有了些眉目,恰逢秀王寿宴,王大人亦被邀出席,于是家严便托我将查察出的内情告知于他,因事关重大,我们怕留有书信惹来祸端,这件事是我亲口口述给王大人的,是以那晚我并不在此处,而是在文苑和王大人密会。只因此事牵涉太广、事体太大,我不能据实相禀,便在堂上做了伪供,假言曾见到郡主,以证自己当时仍在西花苑。由于嫌犯当场被捕,加之大伙证词众多,我想我说见过郡主,也算不得什么有力佐证,和其他证词相较起来更是微不足道,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咱们当中不少人都或隐或瞒,少说了不少实情。唉,若推演下来,卫东来果然不是真凶,那……那我真是要遗恨千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