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尔部这次损失惨重，

带出来的上万儿郎折损了七千余人，察哈尔部的头人贵族伤亡了近一半，而依附察哈尔部的小部落头人和部落儿郎也损失过半。

多尔衮不愧是满清名将，年纪轻轻就有了几分风采，带着两黄旗的马甲兵从赛汗山下先是出其不意发起偷袭，随后率队追杀察哈尔部败兵数百里，一直追到瀚海才停下。

经此一役，察哈尔部损失看起来不大，左右察哈尔部加附庸各部损失加起来也不过万人左右。

但实际上呢？

察哈尔大汗林丹巴尔图折了，察哈尔部近半头人贵族折了，连带依附察哈尔部的小部落首领头人也折了近半。

这意味着甚么？

这意味着漠南草原上，代表漠南蒙古主导地位的察哈尔部和察哈尔草原上出现了巨大的权力真空！

不仅察哈尔部和察哈尔草原上那些小部落会有内乱，就连带其他地方，例如土默特部，鄂尔多斯部，阿速部，乃至如今已经被皇太极打的抬不起头来的科尔沁部，都会去追逐漠南大汗的位置。

为什么皇太极会认定林丹巴尔图一死察哈尔部就不用担心了？

还不是因为如今察哈尔部没有人像林丹巴尔图一样有这样的声望可继承汗位了？

在布延彻辰汗死后，林丹巴尔图以长孙身份继承汗位，从万历二十三年到如今天启十年初，他担任了二十六年蒙古大汗，他建察罕浩特为都城，力图恢复蒙古荣光，除了拉拢漠南各部族支持他外，还对当时还是老奴统领的后金不断开战，同时与大明交好。

虽然他犯了很多错，但他的的确确是在为了大蒙古而努力。

你可以说他玩的菜，但不能说他玩的不认真。

起码在他为蒙古大汗期间，哪怕各部族不听他的命令，但都是认可他为蒙古大汗的，而林丹巴尔图在察哈尔部和察哈尔草原上也是深得人心。

无论是察哈尔内部的贵族头人还是那些小部族，都认可他这个大汗，愿意听他的命令，追随他的大纛和鸣镝。

这也是为什么林丹巴尔图可以数次和后金开战，哪怕打输了依旧能维持内部稳定的原因，他败给皇太极怎么了？

他还可以拉出七八个万骑来！

他又败给了曹文昭怎么了？

他依旧是蒙古大汗，察哈尔部依旧是漠南霸主，他林丹巴尔图只要愿意，察哈尔草原上还能拉出整个漠南最大的骑兵群来。

但他一死，漠南蒙古，就没有他这样拥有足够威望可以稳住内部拉拢外部的人了。

所以皇太极才不想让林丹巴尔图活着，他死了，察哈尔部才能群龙无首，漠南蒙古才能乱起来。

而且不仅皇太极想让林丹巴尔图死，曹文昭也没想让他活着。

因为只要林丹巴尔图这个蒙古大汗还在，无论是大明还是满清，都无法在草原上得到有效的发展，可以说，林丹巴尔图的死，一半缘由是满清，但一半缘由，也赖他自己。

实际上察哈尔部和满清的会盟，曹文昭一直关注着，毕竟大明可不想让蒙古和满清联合起来。

因此在林丹巴尔图和皇太极在赛汗山会盟时，曹文昭是一直跟着的。

为了防止踪迹被发现，曹文昭只带着千余骑兵远远跟着没有靠近，不过曹文昭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林丹巴尔图和皇太极会盟成功，他立刻准备发兵，哪怕巴连衲都四万骑兵都打光了，他也不能让察哈尔蒙古和辽东合盟。

可他都没想到，皇太极在会盟时就把林丹巴尔图给弄死了。

于是曹文昭全程观看了多尔衮偷袭察哈尔部驻地，随后冲下山的粆图台吉带人反击最后远遁瀚海的全过程。

自始至终，曹文昭是一兵未动，他就这么看着，看着皇太极和林丹巴尔图的表演，直到这场大戏落幕。

眼看着粆图台吉带着察哈尔残部逃走，部将们有些蠢蠢欲动了。

“将军，我们不趁机冲杀过去，把察哈尔这些人解决掉？”李昭问道。

曹文昭摇了摇头：“眼下不到我们出兵的时候，眼下这种情况，估计朝廷也没料到。如今察哈尔部大汗被皇太极袭杀，察哈尔部和辽东已经翻了脸，我们现在出手，只是给皇太极帮忙，让他们回去，他们反而会成为我们的助力。”

“回巴连衲都，我们坐山观虎斗，本将还要拟道折子给京师。”

回到巴连衲都之后曹文昭没有片刻闲着，先是下令明威将军赵广利，广威将军韩武率各部在东巴连衲都驻扎警戒，监控察哈尔草原状况，又是写折子给朝廷，请示朝廷的意见。

飞骑将军报送抵京师后，这封军报也是送到了内阁。

一直跟在张好古身边黄宗羲将军报送到张好古案前：“元辅，巴连衲都送来的军报。”

正在处理各地折子的张好古抬起头，看了眼折子又看了看天色随即说道：“辛苦了，天色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黄宗羲笑着说道：“元辅不也没有回去休息吗？学生这个年纪，回去休息干什么。”

的确，哪怕现在已经是夜里了，张好古都没回家，还在处理着政务。

大明的局势越来越好不代表张好古的事情就越来越少，相反，因为局势变好了，各地送上来的各种折子政务也就更多了。

今年才初春呢，草原的情况，甘陕的军务，山西河南河北的黄河治理，江南的开商与均田地，朝廷诸多事务，张好古这个首辅可是忙得很。

新党既然如今支撑着朝廷，在全国推行新政，那么事务新党就得担起来，手下人都忙，他张好古更是闲不得片刻。

哪怕如今朱七七已经身怀六甲，肚子越来越大，但张好古也只能让下人们帮忙照看着，还好朱由校和张嫣也很关注朱七七这个义妹，张嫣时不时就来看看，最近更是直接把朱七七接进了宫里，算是让张好古可以放心理政。

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张好古笑了笑，拆开火漆抽出军报折子看起了这份由蒙古总督曹文昭呈递的情报。

看着看着，张好古神情微微有些凝重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细细将折子看了一遍后，张好古看了眼黄宗羲，今年黄宗羲已经年满二十，是受冠的年纪了，代表他已经彻底长大成人，可独立做事了。

不动声色的将折子往前一推，张好古拿起一旁的茶盏抿了口茶提了提神：“太冲啊，你看下这份折子。”

黄宗羲上前拿起折子看着看着也是皱起了眉，张好古慢慢喝着茶，等黄宗羲把折子看完后才问道：“太冲啊，你怎么看这件事？”

黄宗羲知道张好古是想看自己的理解，随即斟酌了下言语：“元辅，学生认为，皇太极此事，非但是给他们添了一个大麻烦，甚至还会让朝廷边关不稳。”

张好古微微点头：“继续说。”

黄宗羲跟在张好古身边涨了不少见识，眼界已经非同一般，他直指问题根本：“皇太极看似是可以通过察哈尔部的混乱，趁机吞并草原让辽东的实力得以膨胀。”

“但他这样的行动在草原各部中传开，草原和辽东之间必生间隙，日后无论是皇太极招揽其他部族，还是有小部落想投靠皇太极，他们各自心里都会揣摩，如此一来，草原和辽东始终无法合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