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第一次与他有了交谈,他似乎很开心,总是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看着在那阳光背面笑得如此灿烂的他,我身上的刺在慢慢软化。
转眼就到了学期末,某一天,他跟在我旁边一直笑而不语,似乎有话要说,我也没问。快回到我家村口时,他才憋出一句:“听说今晚凌晨会有一场很壮观的流星雨,晚自修后可以不回家吗?”我点头答应了。
到家后我跟母亲说:“往后的晚自修下课后都住在镇上的同学家。”因为哪个年代国道都没有路灯,别说村路;村子里上初中的孩子下晚自修后都是住在镇上的亲戚家,同学家,或者学校宿舍。只有不合群的我,每个放学后都是往家赶。
我从小到大都很怕黑,小时候在姥姥家经常听村里老人说一些神神怪怪的事情,而且我姥姥总在我不肯睡觉的晚上跟我说“吃人周的故事”。大概的故事情节是:一户人家有五个小孩,他们以往都是和母亲一起睡在一张床上的。有一天母亲晚上在回家的路上,被吃人周吃掉了,并假扮成了母亲的模样回来和五个小孩睡在一起。因为头天晚上还太饱,就没有吃小孩,到了第二天晚上,他把老大吃掉了。老二问:“妈妈,妈妈,为什么老大的位置湿了?”吃人周说:“老大尿床了,我已经把他赶出门外。”第三个晚上,吃人周又把老二吃掉了。老三问:“妈妈,妈妈,为什么老二的位置湿了?”吃人周说:“老二尿床了,我已经把他赶出门外。”第四个晚上,吃人周又把老三吃掉了。老四问:“妈妈,妈妈,为什么老三的位置湿了?”吃人周说:“老三尿床了,我已经把他赶出门外。”因为老三是个女孩,留着长长的头发,此时老四摸到床上还有很多长长的头发,他害怕极了,但他很聪明,他说:“妈妈,妈妈,我尿急了怕尿床,我起床去尿尿。”然后他拉着老五起床,逃走了。这个故事给我的童年留下了极大的阴影,因此常常用被子蒙头睡觉。
我每天回家途中抄近路都要经过一大片墓地,在进入我村路口后有一个小山坡,爬过山坡一会就到家了。但这个小山坡是一片墓地,白天走不觉得害怕,就是晚上下自修后回家需要很大勇气,每次经过都是头皮发麻,而且会在脑海中放大我的想象力,还会不自控的想起童年时期所听到过的灵异故事,精神如拉满的弓,一有奇声异响随时有断掉神经线的可能。
有另一条回家的路是不需要经过墓地的,需要走国道大路,而且要多骑一倍路程绕别的村口回家,黑灯瞎火的在大路上耗多一倍时间并不是最佳选择。所以我常常都是硬着头皮上夜坟,好在并没有经历多久这种独自上夜坟的孤勇,就被小剑默默护送了。他总是默默跟在我身后等我下车推着自行车爬起小山坡然后下坡,看着我拐进家门,他再加快摩托车速度从另一个村口出去,也许他是全校回家耗时最长的学生吧。真希望有魔法能定住那个纯真美好的夏天,不入秋不往冬。
在这个据说六十年一遇的流星雨夜,我才知道,早恋的学子是如此之多!下晚自修课后,每个班级门口都扎满了成群结队的小情侣,叽叽喳喳,人声鼎沸。以往,我竟没有发现,下课后的班级是这样充满活力的。
在过去,每当铃声一响,我都是第一时间离开教室,尽最快速度往家赶;因为小时候常听老人讲,墓地在越夜就越热闹,哪个谁谁在夜归的时候碰见了墓地上热闹非凡的街景。我可不愿撞见这热闹非凡的街景。
在这个不需回家的晚上,我放慢了脚步,环顾了四周;这声音、这景像、竟让我有种换了时空的错觉。他们好像在一个透明的水晶球里打闹嬉戏,而我在球外平静的观望着球里的活色生香。
直至小剑那一副整齐的白牙出现在我眼前,我才回过神来。他自然的牵起我的手腕,飞快的离开教室,下了楼梯,来到他停放摩托车的地方。这是校围墙的北面,这片墙角竟有条30厘米宽的缝隙,钻出缝隙,他的摩托车就停在旁边。
因为学校规定,学生不能骑摩托车进校园;全部学生都是骑自行车的。我坐在他车后,两手无处安放,如果抓住车后座的铁架,像极了老年人的坐姿,我不想有这样的形象。不扶又怕摔倒,最后只好双手撑在前面,身体稍微向前倾。
开出一段距离后,他说:“你要抱紧了哦,我要开快了,风会有点大,你靠着我。”
我依然没有动静,之后,他空出左手,把我左手拿到他腰间,我也顺势抱紧了他并靠在他温暖的背后。
风呼呼的叫,月光稀疏,房屋越来越少,树林越来越多,时不时会有一两辆摩托车灯光的出现,路边的松树一排排飞快的甩在身后,我如同坐着穿梭机,在去往另一个未知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