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时常怀念起辣椒地的那幕精彩,回想起来那竟是她这些年来最爽的高光时刻。每当听到村民说起姨丈的风流韵事之时,大姨都会反复嚼舌根全村男人都睡过寡妇的事实。因此,大姨丈的娱乐新闻在村里成了禁忌,不知不觉中,这个流言蜚语转向到了姥姥这边的小渔村。
自懂事以来,大姨的人生经历一直充斥着我对人性、两性关系、婚姻及亲情的思考。对于大姨的命运际遇,及对姨丈那难以言喻的品性,在青年时代的记忆认知中,均来自于姥姥,家族亲戚,及其村民一次次的控诉中听来。
没有人讲起大姨不眉目忧愁、唉声叹气,也没有人讲起姨丈不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那个年代,我对于大姨的怜悯及对姨丈的鄙视、愤恨当然是与姥姥她们一致。
被生活年复一年的洗礼后,人性凸显的原样越加清晰。随着年岁渐长,我慢慢在对过去的自我认知全盘否定。这个否定全我的过程代表着成长,但它是痛苦的、挣扎的。
那个被全世界可怜的苦命女人在我脑海里的印象,像倒影在湖中原本清晰可见的轮廓,突然被树上掉下来的叶子激起了涟漪一样,一层层一圈圈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扭曲。
自从在小路偶遇小剑,之后的一周我都不敢再出门,怕再碰见他。只是万万没想到,自此往后的几十年都没有再见到他。开学两个月以来,我时不时会忍不住看向窗边,都没有再见到他的身影。
我真的感觉到他离开了,就像以前我能感觉到他会何时出现在窗边那样准确无误,每次转身都能见到他。而现在每个转眼间的失落只有自己知道。
我的心,有被刀划过的痛楚。我没有感激他的远离能给我减去暑假期间所担忧的烦恼,我渐渐在对他的离去生恨。真希望有魔法能封住那个美好的夏天呀!毕竟,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为了能得知他的消息,我卸下了生人勿近的铠甲,并主动慢慢靠近班里与小剑同街被他朋友称为班花的女孩,小静。渐渐的,我们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她也知道了我与小剑曾有过一段美好的相知相伴。
往后,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从她口中得知。很多时候,我从不过问,她都会主动说起她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比如,他家人用了高额赞助费把他转到了更好的中学上课。比如,他交了一个新女友,长得很好看,家住东街。比如,他没有上高中,去了一个二线城市读中专。以及种种他家中发生的大事件。她似乎成了最后一丝我与小剑能有关联的薄弱气息。
中考后,我与小静不同学校,她考上了县城的技校,我考上了县城的高中;她想早点出来工作,而我想读大学,更想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在高三那年,她告知了我一个震惊的消息:“小剑爸爸,在其他省市抢银行,被抓到,枪毙了,据说是惯犯,在过去从不曾失手,他曾和弟兄们发誓,这是最后一单干完这票从此金盆洗手。”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的周围似乎有颗炸弹在引爆,耳际在嗡嗡作响,我真的耳鸣了,而且持续了几天。那个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总是露出一排整齐白牙的阳光男孩,你还好吗?
之后是紧张的高考,慢慢的,小剑的面容在我脑海里渐渐模糊。以前每次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心脏都会莫名其妙的抽痛,虽然表面平静,但内里风起云涌。我用了四年时间来忘却一段感情带来的痛楚。
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在大二,小静在电话那头说:“小剑的妈妈和他爷爷在一起了,他们在离城镇较远的乡村建了房子安了新家,他奶奶留在了旧房子独自生活。”听到此消息时,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并不起波澜。我知道,我对小剑的感情已经放下了。我转移了话题和小静聊着校园里的其他趣事。
最后一次得知他消息是在我大学毕业那年回来参加小静的婚礼,她告知我,小剑吸毒了,在戒毒所戒毒。我顿时悲从中来,觉得可惜,甚至充满了内疚。
如果当初,我没有一言不发的走掉;如果当初,我不怕流言蜚语;如果当初,我坚持与他在一起,是不是他的命运会不一样?或者是我也会过早被毁掉?想到无解的时候,我都会套用林清玄的话来自我救赎——所有的遗憾都是为了成全。
渐渐的,我与小静没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