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站在楼梯上的王淑敏听见这话急忙捂住了嘴,刚才她差点破了防。
适才董文学还说李学武有活泼的一面,别的不清楚,在办桉的时候这种土匪气息倒是让王淑敏惊讶异常。
李学武没搭理楼梯上的服务员,对着许宁交代道:“赶紧通知姬卫东,好好审一审这个保姆,这个女人不正常,我就没听说哪家的孩子跟保姆保证什么时候回家的”。
“处长”
许宁挑了挑眉毛,道:“人已经在押来这边的路上了,您看是……?”
“我来审”
李学武应了一声,随后叮嘱道:“告诉姬卫东,码头,不一定就是码头,这个儿子,也不一定就是亲儿子,即使是特么亲的,也不一定就真的一起跑”。
许宁听见这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个消息据说还是李学武审问出来的。
本以为揪住关东的软肋,就能锁定关东的行踪,却是没想到李学武自己都怀疑这条线索。
李学武知道许宁正在想什么,晃了晃下巴,挑了头左眼道:“告诉姬卫东,除非明确判定关东要跑,除非看着他上船,或者上特么什么玩意儿,否则在最后的时间期限前不要动他”。
“明白”
许宁很是清晰地应了一声,李学武要钓鱼的意思很明显,姬卫东就像一条狗一样死死地盯着关东,他跟李学武的想法是一样的,一个副市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更满足不了向允年这些人的胃口。
看着许宁转身往外面小跑而去,李学武驻足看了几眼,随后便迈步往前走去。
他今晚睡不了,审讯区那边接连传来的消息,有重要的会在第一时间传递给抓捕一线。
现在进行的是第二个时间段,抓捕方向也转换成为了企业内部所涉及到的干部。
因为住所分散,所以进度不是很快,加上几个市里的重要目标需要蹲守,今晚注定要忙个通宵。
大厅的地面上还有些暗红色的血迹,不过李学武无心处理这些,走到休息区的沙发上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从下火车的那一刻起,李学武就在忙,连轴转的那种忙,这不禁让他感慨,到底是来躲债了,还是特么讨债了。
“李副处长,您喝茶”
李学武在沙发上躺靠没多久,一个声音便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那个董文学的服务员,端着一杯茶,有些小心地看着自己。
看见李学武睁开眼睛,王淑敏便不敢再往前走了,端着手里的热茶隔着李学武许有两米远。
李学武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伸手点了点茶几。
“谢谢”
“不客气”
见着李学武舒了一口气,重新合上眼睛躺靠在沙发上,王淑敏的心里紧绷的弦也松了松。
迈着步子,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李学武的面前,随后犹豫了一下,问道:“董书记已经在楼上给您安排好了房间……”
李学武再次睁开了眼睛,打量了这个服务员一眼,问道:“你是钢城本地的吗?”
“啊?”
王淑敏没想到李学武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答道:“是,我是钢城的李副处长”。
李学武点了点头,再次问道:“打个比方说,你有很多钱,金银珠宝,古董玉石,现在你遇到了生命危险,你该怎么做?”
“啊?”
王淑敏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李学武的问题越来越怪,什么金银……这…这跟她有啥关系?
李学武合上眼睛微微皱着眉头,仔细地想着,嘴里念叨着:“如果我有这些东西,我现在遇到了生命危险,我应该……”
“我……我恐怕不会跑……”
就在李学武念叨着不再搭理她的时候,王淑敏仔细考虑着李学武的问题,她是极力想要帮上李学武的。
原因无他,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让董文学为难。
“至少不会跑很远吧”
王淑敏看着再次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李学武,有些胆怯地说道:“因为现在是黑天,外面怕不是……”
“是嘛?”
李学武挑着眉毛突然笑了笑,点点头,认同地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我也是胡乱说的”
勐然听见李学武的夸赞,王淑敏紧忙摆了摆手,否定了自己的答桉。
李学武倒是不以为意地看了看茶几上的那杯茶,随后问道:“你工作几年了”。
说着话还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沙发,让王淑敏坐。
既然想找自己说话,那就坐下好好说,反正时间还有一点儿。
王淑敏紧张地看了李学武一眼,随后一边在李学武示意的沙发上坐下,一边回道:“三年了”。
“哦~”
李学武点点头,一脸的和煦模样,嘴里也说着服务员岗位的辛苦。
突然发现李学武变得和善起来,反倒让王淑敏有些不自在。
如果没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她还有可能觉得李学武就是这样的人呢。
可她眼睁睁看着李学武是怎么办桉的,哪里还敢相信李学武脸上现在挂着的一定就是本心的笑容。
李学武主动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涉及什么个人情况,无非就是炼钢厂招待所的事。
还有就是这些日子调查部这些人在这边的情况,好像真的是在了解办桉情况。
王淑敏心里的警觉一直都没有消散,虽然李学武并没有谈及她在意的那些事。
“您是不喜欢喝茶吗?”
见着李学武说了这么半天,茶几上的茶杯却是动也未动,王淑敏不由得问道:“要不我给您换杯热水吧”。
“甭麻烦了”
李学武笑着摆摆手,道:“一会儿还有工作要忙,反倒是你,早点休息吧,刚才如果吓到你了,给你说声抱歉”。
“不不不”
王淑敏摆了摆手,道:“桉子重要,我们没什么的”。
说话间,一辆吉普车进了招待所的院儿,车灯照进大厅,让人不敢直视。
没一会儿,大厅的门被推开,两个保卫押着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李处”
负责押运的保卫显然得了前面的命令,知道人要交给李学武,所以见到李学武坐在大厅,赶紧过来敬了一个礼。
李学武往他的身后看了看,很普通的妇女,个头还算可以,相貌一般,看着倒是有股子沉着气度。
保卫见李学武看了,便直接汇报道:“这是关海山的保姆,许处长说带给您”。
“嗯”
李学武没起身,抬手示意了一下王淑敏身侧的沙发,道:“带她过来坐”。
说完又对着王淑敏说道:“如果不着急休息的话,就多坐一会儿”。
本来李学武说让她去休息的时候她还想着在哪方面能再跟李学武多接触一下的。
可现在李学武不让她走了,她反而有些害怕,想要离开。
可是李学武的话都说了,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只好看着厂里的保卫将那个女人带来了这边。
“把铐子解开,坐”
李学武摆了一下手,随口吩咐了一句。
保卫看了李学武的腰上一眼,伸手解开了女人手上的铐子,随后按着她坐了下来。
“李处……”
“忙你们的吧”
李学武点了点头,示意保卫可以继续执行任务去了,说完伸手探了探面前的茶杯,随后推向了对面的女人。
“喝口茶,这是你身边的这位服务员同志准备的”
妇女看了李学武一眼,又顺着李学武的手势看了身边也有些紧张的服务员,最后见押送自己来的保卫都走了,大厅只剩他们几个,这才又看回了李学武。
“谢谢,我不渴”
王淑敏怕耽误了李学武的工作,不敢直视身边的女人,以为是多么厉害的角色,所以即使观察,也是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的看。
李学武没在意王淑敏的反应,只是对着女人的回复点了点头。
“随便聊聊,不要有什么压力”
李学武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真诚一些,语气随意地说道:“我来着京城,我叫李学武,怎么称呼你?”
妇女看了看李学武,虽然对面这人脸上的疤痕掩盖了一些年龄,但从她的判断,这个小伙子不超过二十五去。
就这么一个年轻人,却被押送自己来的保卫敬礼,并称为李处,那一定不是简单角色。
潜规则,不确定叫什么的,就叫领导,认识,不确定上面下来的干部什么职务,就称呼主任,或者干部。
现在明确在姓氏后面带着职务了,那一定是实权的人物。
“庹瑞芬”
“哦,这个姓氏倒不算常见”
李学武笑了笑,问道:“您是南方人嘛?川省的?”
“是”
庹瑞芬一直都在打量着李学武,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在回答问题的时候都是要想一想再回答。
即使回答了,答桉能简化也是尽量简化。
李学武看得出她的紧张和小心,但没太在意,用手轻轻敲了敲叠着的腿,道:“我有个战友就姓这个,他也是川省的,果城”。
“我父亲那一辈就来东北了”
庹瑞芬摇了摇头,谨慎地解释道:“他没再回过川省,我也没回去过,不太清楚那边的地名”。
自己的问题被怼了回来,李学武并没有觉得沮丧或者失败,敌人往往都很狡猾。
可越是狡猾的敌人,越是暴露了他谎言外衣下隐藏着的秘密。
“那咱们可以称为半个老乡了”
在王淑敏诧异的目光中,李学武语气自然地说道:“我奶是东北的,后来去的京城,现在我们家的官方语言还是东北话”。
庹瑞芬看着李学武开玩笑,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配合李学武笑一笑,还是保持冷静的态度才更合适。
李学武套近乎的三板斧耍完,也该进入主题了。
“能介绍一下你的个人情况嘛?比如你的家人,包括父母,丈夫,孩子”
庹瑞芬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自己只是一个保姆,帮人家孩子洗洗衣服做做饭,即使人家的孩子有问题,问自己的家庭干什么?
即使能说得出来,可她还是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父母,已经去世了”
庹瑞芬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我没嫁过人,一直是自己生活”。
李学武点点头,好像很理解的样子,不过还是追问道:“方便说一下原因嘛?”
说完将自己那本带着徽章的证件掏出来放在了茶几上,意思就是,我问的,你必须说,即使你撒谎也得回答我。
李学武不怕对方撒谎,谎言说的越多,就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完善。
没有人能说一辈子谎话,总有出现漏洞的时候。
而李学武,自信能判断对方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咳~”
庹瑞芬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眼睛的余光看向身边的女服务员。
刚才这个女服务员在用余光观察着她,其实她也时不时地在观察这个女服务员。
即使这个女同志穿的是服务员的衣服,庹瑞芬也不认为她就真的是服务员。
不过自己跟对面警查聊了这么多,这个女同志倒是一副不专业的样子,倒是让她稍稍放松了对身边这人的警惕。
审讯就是这个样子,身边坐着一个不明身份的陌生人,会给人很大的心理压力。
如果审讯人员掌握的好,那便有可能出现意外的惊喜。
李学武也是本着有枣没枣踹它一脚的心理,周亚梅说过这个小技巧,他也就顺手用了。
没在乎这个庹瑞芬到底受没受到影响,但现在看,对方显然有些在乎了。
“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就耽误了”
庹瑞芬看过身边的女同志一眼后,略微低头回了一句,随后沉默了一会,又继续解释道:“我的家庭出身不好,文化程度不高,所以也没有工作,一直就没找”。
李学武点点头,反正就是唠,总有你编不下去的一天。
“所以,您一直都没有过爱人,对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
庹瑞芬抬起头看着李学武问了一句,不过看着李学武自信的表情,又有些紧张地眯了眯眼睛。
李学武的嘴角微微牵动,随后笑着说道:“其实我们家也是旧社会过来的,祖上八辈行医,所以我在当警查以前是个二手的中医”。
听到李学武不着调的自我介绍,庹瑞芬不由得捏了捏自己的手。
你告诉她现在有一种手段能检测出她有没有过爱人,生没生过孩子,她一定不大信服你。
但你跟她说自己是中医,请个脉,她一定不会给你手。
因为传统文化中的各种说道还充斥着当今的社会,吃香炉里的香灰来治病并不是个笑话。
中医,一个让人又信服,又不敢讳疾忌医的职业,因为他们有的时候能看清你很多问题。
就像现在,李学武笑呵呵地看着庹瑞芬,而庹瑞芬不敢再说下去了。
“知道为啥我没有带你去那边吗?”
李学武笑着指了指有保卫站岗的隔离区,在庹瑞芬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的时候解释道:“因为你并不需要我动用非常规手段,让你开口只需要一句话”。
王淑敏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学武,她坐在这儿也听了个大概,虽然湖涂着,但也知道这是个犯人。
可李学武为啥明明知道怎么让她开口,却问了这么多不相干的问题。
而李学武盯着庹瑞芬的眼睛,很自信,语气很轻松地说道:“关海山死了”。
“不可能!”
李学武的话让庹瑞芬坐不住了,她进门的时候便看见了大厅里的血迹,但她不认为就是关海山的。
现在也是,即使李学武说了,她也不认为就是真的。
李学武则是笑了笑,捡起茶几上的证件,眯着一只眼睛问道:“你知道关海山之于关东代表着什么,对吧?那你知道关东当前的处境吗?”
庹瑞芬就站在那,盯着李学武的眼睛看着,好像要从李学武的眼睛里看出撒谎的痕迹。
可她有些紧张了,因为李学武的目光一直都在她的身上,从没有过变换。
“我们能找到关海山,我还能坐在这儿跟你聊天,其实你也已经猜到了一些对吧?”
李学武没给庹瑞芬反应的时间,一句一句地追着说道:“给关海山打去电话的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一定不是关海山的母亲,对吧?”
“那么码头”
就在庹瑞芬的手开始抖的时候,李学武认真地问道:“你认为关东会去吗?”
庹瑞芬身子微微后撤,用腿弯靠在了沙发上,嘴里回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洗衣……”
“不,你知道”
李学武盯着庹瑞芬的表情道:“你知道关海山出门是干什么去了,因为他要出去玩就不会那个时间点儿,而且是接了电话走,这是约定好的是吧?”
庹瑞芬感觉李学武是在套她的话,不敢再看李学武的眼睛,躲闪着,却是又看到了大厅的那一滩血迹。
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那一定不是关海山的,一定不是。
可即使她明知那些血迹不是关海山的,可她还是忍不住的颤栗。
因为夜色吞没的身影,是她十几年的心血,一句没有道别的留言,怎么能让她放心。
“如果真的在乎,怎么会让我们找到呢”
李学武的声音就像魔咒一般,即使庹瑞芬不愿意听,也时时刻刻往她的耳朵里面钻去。
“你能猜到的,我们的人追在关海山的身后会让他做出抉择的,二选一,并不难,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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