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安宁镇中,无法与天魔作战的老弱妇孺早已躲在隐蔽之处,忐忑不安地听着外界的厮杀之声,于是堂而皇之行走在大街上的,毫无疑问的显得与整座城的氛围格格不入。
若是往常,哪怕不这么特立独行,北冥夕也会受到民众的瞩目,但现在,却没有一人注意这孤身行来的白衣少女。
他们可以回头,但回头的那一小段疏忽,就可能就会导致最前线的数名同伴被天魔重创,甚至身亡,哪怕安宁镇中的修行者们本身从来不是一条心,在天魔的威胁与身边人的鲜血笼罩之下,亦顺着阵法的指挥全力拼杀。
魔核散落在战场各处,如一座座宝石堆砌起的小山,却无人前去争抢。
因为在魔核之前,还有为天魔嗜杀的同伴的尸骨。
血腥与魔气交缠一处,在安宁镇前筑起一道惨烈风景,只是任天魔如何猖狂,始终无法对中人造成足以破阵的重创,或是碎胆裂心的心灵压迫。
他们已不再是单纯追逐财富的贪狈,对安宁镇或浓或淡的情感,对天魔发自骨髓的仇恨,都在战斗之中不断发酵,成为他们坚持下去的力量。纵有人心境崩溃,也会有后继者顶上,而就算是那些毫无修为的安宁村原住民,但凡年轻一些,有些力气,都提着木棍扫帚之类事物顶在阵法最后,偶尔敲死一两个被挤到后方迎击点的天魔,相比于心境强弱不定的修行者们,反而是这些实力弱小的原住民,最是悍不畏死。
“三处,留神右侧。”
江月白的声音忽而在战场中响起,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道残影已出现在左起第三处“波浪”之前,那刚刚汹涌扑上的数百天魔随之凝滞半空,反应过来的众武修纷纷顶着魔潮爆发灵力,配合那数名作为核心的术修,将这被阻击的魔潮彻底击溃,而那一道道充满敬畏的目光,亦落在最前线的主阵眼方向,那倏忽闪现,又仿佛从未移动过的身影。
如果说那一场震撼人心的冲锋,令得场间所有人真正为他的实力所震惊,暂且愿意听从他的号令,那到了现在,不少原本对他怀有敌意的人,对他已生出了真正的敬仰之意,这份敬仰并不是实力能够换来的。
距这一场人魔大战正式打响已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中,人们虽抵住天魔攻势,并借助阵法的配合对天魔进行剿杀,安宁镇前的地面,甚至已被魔核完全覆盖,只是在数量的绝对优势之下,始终拿不到战斗的主动权,而安宁镇前的每一个伤亡,都在刺激其他人的心神,令得其心中的恐惧被不断放大,直到冲破心魂,将其意志彻底摧垮方会停止。
此间没有一只天魔生长到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这种精神层面的压迫,小部分来自于它们的天性,大部分则全然来自众人内心,在场的人族大都不是什么钢铁硬汉,甚至用寡廉鲜耻形容都未尝不可,只要一个精神崩溃的人出现,很可能直接压垮一大片人,继而令得好不容易维持住的阵型倾刻分崩离析。
而那飘扬在阵线后方的旗帜,矗立于阵线之前的身影,便是众人现在心中最大的寄托。
在大战打响之前,他曾一人冲入魔潮,用铁一般的事实打碎笼罩人们心头的强大魔影,而在战斗之中,每当一处阵线出现破绽,他都会及时出现,用最迅捷凌厉的出手为后方争取重整旗鼓的时间。
在那半个时辰之中,江月白的身影几乎在阵线的最前端闪烁不定,却又每每能够在主阵眼遭受冲击之时快速折返,将自身镇守的主阵眼周遭天魔清扫一番,若从旁观的角度看,他赫然是安宁镇前最为锋利的那把利剑,所经之处,天魔悉数授首,而剑锋的另一端,从未伤及己方任何一人。
仿佛有他在,安宁镇前的壁垒便永远不会被天魔突破。
但江月白很清楚,自己表现的过于强大,对于场间局势并不是完全的好事。
众人心中的那根弦,大都系在他身上,通过追随他的英勇奋战而维系,若他受了伤,弱了势,对于后方士气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哪怕武神诀的持续作战能力一流,加上他对身体细致入微的操控,亦不能保证永远维持着这般强大与可靠。
血气沸腾若翻江倒海,终有枯涸的那一日,人,总是会累的。
就像现在,持续半个时辰的高强度运转武神诀,全靠抽空吐纳平复维持的他,能清晰感受到,自身已是强弩之末。
不过至少,魔潮依旧恐怖,放眼看去,已比一开始要逊色太多,吞天覆地的黑暗,已然无力遮掩烈日的光辉。
流云手撕开数只扑上的天魔,江月白目光刺向一处,大喝出声:“还不出手?”
“本少如何行动,与你何干?”
一声嗤笑间,暗红圣火于魔潮侧面爆发,其中炽烈意味全然暴走,直直刺入魔潮中心,如火海冲刷周遭一切。
轩辕皇族的圣火对天魔的克制,虽不如北冥王族的纯净仙气,到底是天地间最顶尖的火焰之一,加之袁人凤蓄势已久,一次将一身圣火全然释放,圣火过处,天魔纷纷化作魔气破散,魔核刚刚显露,便被暗红火焰吞没,再无半分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