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抱拳拱手,笑嘻嘻问道:“诸位兄弟都在啊,这么多人,是要请小弟吃饭吗?”
“吃饭,那当然!浪兄弟第一天来,咱们理应做东请客。不过早上太匆忙,晚上如何?晚上我们去镇东王嫂家,价格公道,味道又好。我请客。”宋力胸脯拍的山响,场面话说的很漂亮。
“那就多谢苏大哥啦,小弟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不敢,不敢,一定,一定。”
“哦,小弟还要去给义父请安,恕不奉陪,告辞,告辞。”
少年说完,向众人拱拱手,将一柄精致的折扇打开,朝袖口扇了扇,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我呸!长袍大袖,还拿把扇子。你不过是个铁匠铺里的小伙计,家主抬举你搁城里住了几天,充什么大头蒜呢。”宋力心里咒骂了一声,却也无可奈何。见众人都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尖看那少年的背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吼一声:“吃饭!上工!”
少年并没有立即去见农庄总管苏德魁,而是顺着一条无人的小径悠闲漫步,行到无人处,他忽然自言自语道:“过去的你已经是个‘死人’了。你现在名字叫苏浪,你本是一个农家子弟,三岁时随母亲赶大集,被人贩子拐去,因为你聪明伶俐肯吃苦,所以被卖给一个铁匠做学徒,这铁匠因为手艺高超,被苏门家主苏清河相中,留在苏家的铸剑室里效力。”
重新熟悉了一遍自己的新身份,少年又开始回忆昨天发生的事。
昨日上午,铸剑室里的师傅和学徒们被内堂那个叫仇髻的小厮领着去后园干一桩公务,他因在地窖里干活没接到通知,等他提着一篮子焦炭回铸剑室,却见人去屋空,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正纳闷的时候,不想祸从天降,一块石子激射而来,正击中他的脑袋,那块几乎要了他性命的石头并非俗物,乃是神器噬魂石,里面封印着一个混沌的魂灵。
“这个混沌里有我、巨虎兄和九尾狐……”
少年的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依稀记得巨虎生前是屋山之主,修为很高的一个妖兽,九尾狐修为不及巨虎却也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巨虎为情所困,活腻歪了,它半道拦下自己,恳求帮他炼化魂灵。炼魂不是广阳宗的专长,自己修为尚浅,根本无从着手。他本意推脱,巨虎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肯放手,看它情真意切,自己也只得勉强答应先收了它的魂灵,待回山后再请自己的大师姐定夺。
九尾狐则是个阴险狠毒的家伙,它设计想害自己 ,却被自己擒拿。这厮本事一般般,却天生有一对摄魂眼,居然哄的自己只收了她的魂灵。
后来发生的事情……
少年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的记忆里出现了一段可怕的空白。
时间来到昨天中午。
苏清河的铁锤打破了封印,“他们”趁机挣脱了束缚。噬魂石顾名思义有侵蚀魂灵的作用,封印解除时他们都已经变得十分虚弱,为了躲避阴阳风,他们便夺舍了那个少年。
“唉……”
少年微微叹息了一声,心里忽然变得很痛。虽然那时候少年苏浪已经被噬魂石击中要害丢了性命,但他的生魂尚未离散,这个时候进入他的肉身,虽不曾杀生害命,但“生魂夺舍”却是事实,身为宗门弟子,他宁可万劫不复,也绝不愿意背上这个恶名,但那时候他的魂灵和巨虎、九尾狐纠缠在一起成为一个混沌,他是被它们裹挟着稀里糊涂的铸成了大错。
因为跟苏浪的生魂有过接触,所以苏浪的一切记忆都保留了下来,这个可怜的少年一辈子活的简简单单,简洁的像一张白纸。
一个人,如果活的像个行尸走肉,那他生与死又有何区别?上一个苏浪已经随风飘逝,这一生的苏浪一定要活出别样的精彩,方不枉来世上一遭。
经过一整夜的折腾,现在的“苏浪”,魂灵已经重新纯洁起来,而且只属于他一个人。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哀伤地吐出了一句话:“造化弄人啊。”
……
苏德魁一觉醒来,总觉得哪地方有些不对劲,仔细一想,猛地把脑袋一拍:“我昨晚是喝了什么迷魂汤,竟如此厚待那小子,这若是让王八知道了,在大总管面前告我一状,可够我受的。”
想到这他一骨碌爬起来,赶紧穿戴齐整,准备去收回自己昨晚做出的决定,把那小子赶到外面做苦力去!
“义父早,义父昨晚睡的可好,苏浪来给您请安了。”
一个清清爽爽的少年,规规矩矩地站在院中,笑盈盈地向他行礼。只瞧了这孩子一眼,苏德魁就有些迷糊了,这孩子生的眉清目秀,目光清澈如水,说话得体,又懂得礼数。看来自己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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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一点问题也没有嘛,这样的好孩子能有什么问题呢?
啊,不,不对,不对!
苏德魁到底是老江湖了,他用力地眨巴眨巴眼睛,用手拍了拍后脑勺。
不对,不对,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庄里素来都是从下面调人进城,几时把人往下面派了?就算派也轮不到自己这啊,苏家家大业大,到底都缺人手呢。这小子来路不明,必有蹊跷。
啊,对啦,八成是有人在庄主面前告我的刁状,说我做假账贪墨公帑,因此派他来暗中调查我!没错,肯定是这样!上次押粮进城,朱总管就跟自己提过这么一嘴。
贪墨公帑当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是没办法呀,自己虽然是一庄之主,可上面要伺候的婆婆真不少呢,个个胃口又都那么大,不在账上做点手脚怎么玩得转呢。
这么看,昨晚那一出根本就是王八和苏浪唱的双簧,搞的障眼法!嘿,就凭这点小把戏也想蒙骗老子,当老子是吃素长大的吗?!
“啊,原来是苏浪啊,昨晚睡的可好?”
“多谢义父关心,我睡的很好。”
“那就好,我们庄里正缺个账房。我看就是你吧。”
“谢义父栽培。”
望着苏浪转身离去的背影,苏德魁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我这是怎么了,一见到他就跟丢了魂似的,明知他是上面派来查账的,怎么还能让他去账房呢?
苏德魁越想越害怕,赶忙又把少年追了回来:“苏浪啊,这个,义父觉得你做账房……真的是很合适,非常合适,请你千万不要推辞。”
“多谢义父信任,我一定会努力的。”
一直目送少年的背影消失,苏德魁紧握的双拳方才松开,他自嘲地吐了口气:他的目光纯洁的像个婴儿,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上面派来的密探呢?一定是我自己想多了,对,我昨晚没睡好,睡眠不足容易导致神经衰弱,思维短路,继而产生强烈的妄想症。没错,就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老头儿嘀咕了一阵,决定回屋去补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