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辞听完解释,一直垂眸,不发一言。
山洞里异常安静,气氛僵硬。
林空鹿想到黑化值,忽然有些没底气,故作镇定地问:“你怎么不说话?”
邬辞终于抬头,褪去血色的眼睛漆黑,望着他,迟疑说:“直觉告诉我,我应该……不是那种不知好坏、恩将仇报之辈。”
言下之意,你要是真救过我,我不可能还要杀你。
“直觉?”林空鹿眼神不可思议,确定他仍失忆,胆子也大了,走上前挑起他的下巴,俯身靠近,蛊惑道:“你的直觉在欺骗你。你看,你刚刚才轻薄过我,现在不也矢口否认,不想负责?你呢,就是个没良心的人。”
说出最后几个字时,他声音极低,好听又轻缓,尾音像钩子,恶劣轻佻,撩拨心弦。
邬辞莫名耳热,仿佛自己真成了对方口中的负心汉。
他不自在地偏开头,喉结微动,嗓音缓缓传出,有些艰难:“我没说……不负责。”
说完,他耳朵似乎更红了。
负责?该怎么负责?两人都心知肚明。
林空鹿忍笑,却仍不放过他,细白的手指在他衣襟上纹路上绕圈,倏地攥紧,微仰起头问:“你打算怎么负责?”
邬辞呼吸微滞,似乎连脸庞都红了。
他按住林空鹿的手,低头看向眼前人乌黑清亮的眼眸,神情闪过一丝矛盾和挣扎。
他清楚公主此刻在蛊惑他,欺骗他,可能是想让他保护,也可能是他们之前真的有仇。
他想,若是此刻把他换成别人,对方也许仍会这么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在逃亡的公主来说,这是比较保险的办法。
可他又鬼使神差、无法自控地被对方蛊惑,明知那是毒药,仍忍不住靠近,仿佛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在叫嚣,要他放弃抵抗。
邬辞抿紧唇,许久后,嗓音低哑道:“我会护送公主安全抵达甫阳,到时……”
他声音忽然顿住。
“到时怎么样?”林空鹿看似不经心地追问。
邬辞望向他,眼神认真:“到时如果我恢复记忆……”
还没说完,他忽然被推开,向后退了几步,眼神失措。
林空鹿顶着他的视线,问:“就这?”
等你恢复记忆,黄花菜都凉了。
“虽然我是个亡国公主,但也没到……没皮没脸的地步。”他不高兴道,“我可没求你。”
邬辞目光微暗,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又想说如果等到了甫阳,公主还愿意让他负责的话,他……愿意。
但那样的话说出,似乎更伤公主自尊。
就在他迟疑要不要再开口时,林空鹿已经越过他,走到洞口,并转身问:“我们还要在山洞里待多久?”
他看起来像在生气。
邬辞抿了抿唇,到底没说出口,只走过去挥开结界,说:“现在就走。”
出了山洞,两人没走多久,就遇见在山底搜寻的夏鸢等人。
见林空鹿没事,小丫头喜极而泣,险些冲上来抱住他。
林空鹿赶紧挡住,惊讶问:“你怎么在这?”
夏鸢忙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交代了。
林空鹿听完,瞬间猜到之前持刀攻击他们的黑衣女子就是夏锦。
夏鸢忍不住替夏锦小声解释:“锦姐肯定不是要攻击您。”是要攻击您旁边这位。
话刚说完,夏锦就也找来了。
邬辞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
两人一打照面,瞬间一个握剑,一个按刀,气氛剑拔弩张。
林空鹿:“……”好像有杀气。
他赶紧先开口,微笑说:“你就是夏锦吧?听夏鸢说,你是夏叔夏婶的女儿?”
夏锦转头看向他,杀意瞬间消弭,神情有些复杂,但很快收敛,恭敬行礼道:“见过公主,民女确实叫夏锦。”
随即她承认自己是夏叔夏婶的女儿,说这话时,她语气隐约带着几许歉疚,接着又称自己常年在外学武,近日因战乱回家探望父母,正好赶上夏鸢死活要来追来伺候公主,放心不下,于是随行护送。
“死活要追来”的夏鸢:“?”
虽然她确实想跟来伺候公主,但哪里死活要来了?难道不是锦姐先让她来的?
林空鹿也暗忖,你可不是普通的外出学武,你分明是魔修,肯定是被魔皇玄苍收编了。
不过夏锦不提,他也就没戳破。
一行人稍作休整,便都上马,继续往边境赶。
林空鹿也骑了马,这次随行的人多,显得有些扎眼。
但有夏锦同行,其实安全不少。每次有追兵出现,她一人一刀,便能解决全部。
而邬辞,他要尽量避免运功,反倒不怎么出手。
邬辞忽然意识到,有夏锦在,自己好像没了用武之地。林空鹿不知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也没怎么理他。
于是一路上,他脸色都不太好。
两天后,快到甫阳时,夏锦收到一封传讯,脸色忽变凝重。
她眼神挣扎片刻,最终打马到林空鹿面前道别。
林空鹿猜应该是玄苍召她,加上担心她可能是玄苍的眼线,没说什么就点头。
至于夏鸢,倒也有可能无意中做了眼线,但小丫头不是很伶俐,他有的是办法避开。
夏锦仍担心,尤其是对邬辞。但她看得出此人确实失忆,公主对他似乎也另有打算。
夏锦自不会干涉,只在经过夏鸢身旁时,侧身小声叮嘱:“别忘了我说过的话,保护好公主,尤其别让那个人和公主单独相处。”
那个人自然是指邬辞,他如今失忆,倒是安全,但万一恢复记忆……他和公主之间可是有仇的。
夏锦不放心地想,在夏鸢郑重点头后,才御刀离去。
邬辞回头轻瞥,俨然听见了刚才的话。
林空鹿勒马在旁,抬手遮目远望,仿佛没察觉身边的暗潮涌动。